毒针钉入铁皮的闷响，如同死神的敲门声，在空旷的集装箱内回荡，瞬间冻结了空气。李振华瘫软在角落，吓得面无人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哪里还有半点刚才谈判时的疯狂与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宋晚晴则像一头绷紧了全身肌肉的猎豹，紧贴在集装箱门内侧的阴影里，呼吸压到最低，耳麦中高远的急促汇报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被消音器处理过的沉闷交火声，勾勒出外面迅速升级的危险态势。
狙击手！还有快速接近的同伙！“牧羊人”果然留有后手，或者说，他从未真正信任过李振华这个“守门人”，随时准备清理。又或者，这是赵家不顾一切的最后反扑？
没有时间细究。
“沈墨，撤离路线b，具体坐标！”宋晚晴压低声音，目光却死死锁住地上那个翻倒的黑色手提箱，以及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李振华。钥匙近在咫尺，绝不能丢下！
“c区东南角，红色集装箱后面，有一条维修通道的暗门，直通地下废弃管道，出口在码头旧装卸区第三泊位下方，接应船已经就位！”沈墨的声音带着紧绷，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显然在同时处理多个信息流，“但你们必须穿过至少五十米的开阔地带！高远他们被拖住了，东北方向的枪手很专业，还有至少两组人从西面和南面包抄过来！”
开阔地带，意味着会成为活靶子。
宋晚晴眼神一厉，瞬间做出决断。她不能在这里等死，更不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证据和李振华这个活口！
“李振华！”她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想活命，就拿起箱子，跟我走！现在！”
李振华浑身一颤，恐惧地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毒针，又看向宋晚晴冰冷而坚定的眼睛。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那个黑色手提箱，像是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宋晚晴不再废话，猛地拉开集装箱门，但只开了一条足以观察外界的缝隙。
“咻——！”
又是一根毒针，几乎是擦着门缝射入，钉在内部的铁皮上，幽蓝的针尖距离她的脸颊不到十公分！
对方盯死了这个出口！
“高远！压制东北方狙击点！至少争取十秒！”宋晚晴对着耳麦急令。
“明白！”高远的声音伴随着更激烈的交火声传来。
几乎在高远回应话音落下的同时，东北方向那个集装箱顶部，爆起一团不大的火花，随即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滚落的声音——高远小队中的狙击手得手了！
机会！
宋晚晴毫不犹豫，一把完全拉开铁门，却没有立刻冲出，而是将门边一个早就留意到的、锈蚀的半截铁棍猛地朝门外左侧空地的反方向掷去！
“当啷！”铁棍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果然，右侧阴影处，瞬间射来几颗子弹，打在铁棍落点附近，溅起火星和尘土——那里还埋伏着枪手！
声东击西成功！宋晚晴在对方枪口移开的刹那，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从门口右侧（枪手刚刚射击的反方向）窜出，同时低吼：“跟上！”
李振华爆发出求生的潜力，抱着箱子，连滚爬爬地跟着冲出。
五十米的开阔地带，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和杂物，形成了不规则的掩体，但也留下了致命的射击走廊。宋晚晴身形矫健，利用每一个凹陷、每一个转角进行规避，她的移动轨迹毫无规律，如同鬼魅，让远处残存的狙击手和包抄过来的枪手难以锁定。
子弹“噗噗”地打在身边的集装箱上，留下深深的弹孔，溅起的金属碎屑擦过她的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她恍若未觉，眼中只有沈墨指示的那个东南角的红色集装箱。
李振华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肥胖笨拙，又抱着箱子，成了明显的靶子。一颗流弹击中了他的小腿，他惨叫一声，踉跄倒地，箱子脱手飞出。
“箱子！”李振华嘶声喊道，眼中满是绝望。
宋晚晴眼神一冷，没有回头去扶他，而是猛地一个前扑翻滚，在子弹追射而来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飞出的手提箱，同时另一只手扣动了她隐藏在袖中的微型电击器，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蓝色电弧精准地打在最近一个从侧面集装箱后冒头的枪手手腕上。
“啊！”那枪手惨叫一声，武器脱手。
宋晚晴毫不停留，单手提着箱子，继续向目标冲刺。李振华的惨叫和哀求被她抛在身后。带着一个受伤的累赘，他们两个谁都跑不掉。李振华的生死，此刻已经不在她的优先考虑范围内——箱子里的证据，远比他的命重要。
“大小姐！西面包抄最快的一组，距离你们不到三十米！”高远的声音带着焦灼。
宋晚晴已经看到了那个红色集装箱。她猛地加速，在最后一段毫无遮掩的空地上，做出了一个近乎违反物理规律的急速变向折跑，险险避开了一串扫射的子弹，成功扑到了红色集装箱的阴影里。
暗门就在集装箱与地面的一道狭窄缝隙后，被杂物半掩着。她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推开杂物，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洞口。
就在这时，西面那组枪手已经追到了附近，脚步声清晰可闻。
宋晚晴看了一眼手中的箱子，又看了一眼洞口，眼神决绝。她迅速打开箱子，将那个低温保存盒和文件袋塞进自己贴身的多功能战术背心里，然后将空箱子和u盘用力朝另一个方向的杂物堆扔去！
空箱子撞在金属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在那边！”追兵果然被声音吸引，调转方向。
趁此机会，宋晚晴毫不犹豫，纵身跳进了黑暗的洞口，并在下落的同时，反手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带有磁性吸附功能的伪装盖板，“咔哒”一声拉回原位，严丝合缝。
洞内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盖板缝隙透入的几缕微光。下方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浓重的腥味，正是沈墨说的废弃管道，里面还有齐膝深的、污浊的海水。
她打开微型手电，迅速辨明方向，朝着码头泊位的出口趟水前行。冰冷的海水浸透了裤腿，地下管道里回声很大，她能听到头顶隐约传来的叫骂声、翻找声，以及逐渐远去的枪声——高远小队应该正在且战且退，引开追兵。
“晚晴！你怎么样？信号断了几秒！”沈墨急切的声音在耳麦中重新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我没事，进入管道了。高远他们？”宋晚晴一边快速移动，一边低声回应，同时警惕地注意着管道前后。
“正在按计划向第二撤离点转移，有两人轻伤，暂无大碍。追兵被引开了大部分，但你们要快，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找到入口。”
宋晚晴不再说话，保存体力，全力在崎岖湿滑的管道中前进。大约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亮光和海浪拍打的声音。她关闭手电，小心地靠近出口——一个半淹没在海水中、被锈蚀铁栅栏封住的洞口。
按照沈墨的指示，她找到了栅栏下方一个隐蔽的液压开关，用力按下。
“嘎吱……”锈蚀的栅栏缓缓向一侧滑开，足够一人通过。
外面就是码头旧装卸区，巨大的混凝土桩基下，海浪轻轻拍打。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小型快艇，静静地停泊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艇上有人影向她打出了确认安全的手势。
宋晚晴涉水过去，被艇上的人拉了上去。快艇立刻启动，马达发出低沉的轰鸣，划破平静的海面，驶向远处。
直到快艇远离码头，驶入相对安全的外海航道，宋晚晴才真正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感觉到手臂和小腿被流弹擦伤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疼痛，以及精神高度紧绷后的深深疲惫。
她轻轻抚摸着战术背心里那硬质的保存盒和文件袋。冰凉的触感，却带来一丝滚烫的希望。
拿到了…至少是部分钥匙。
“沈墨，”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东西在我这里。立刻准备接收和分析。另外，李振华……”
“我们的人刚刚在交战区边缘发现了他，”沈墨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复杂，“腿部中弹，失血过多，但还活着，已经被秘密控制。不过…他精神好像受到了极大刺激，语无伦次。”
活着就好。宋晚晴眼神冰冷。李振华脑子里还有更多关于“牧羊人”和“衔尾蛇学会”的秘密，需要慢慢挖出来。
快艇划破黑色的海面，朝着预定的安全岛驶去。身后，那座依旧灯火璀璨的城市里，刚刚结束的枪战和追逐，很快就会被掩盖在夜幕之下，如同从未发生。但这场惊弦之下的生死博弈，已经彻底改变了棋盘上的力量对比。
宋晚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低温保存盒，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父亲，再坚持一下。
“牧羊人”…你的“守门人”已经倒下，钥匙落在了我的手里。
接下来，该轮到我，去敲响你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