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幕，城市边缘那座安保严密的私人别墅区，却已被无形的紧张氛围笼罩。李振华穿着睡袍，站在二楼主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的咖啡早已冰凉，他却浑然不觉。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沉寂，但他知道，这沉寂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昨夜，他几乎彻夜未眠。先是安插在赵氏集团内部一个不起眼位置的线人发来紧急警告，说赵家核心层正在连夜查阅一些“陈年旧账”，重点提到了“abri”、“星尘”和几个与他相关的海外账户代号，气氛极其不善。
紧接着，他在经侦部门的老关系，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他，最近可能有“例行巡查”，让他“注意规范”。
两条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睡意中惊醒，冷汗涔涔。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立刻尝试联系几个平时用于应急的中间人和秘密通讯渠道，却发现有的无法接通，有的回复含糊其辞，带着明显的推脱和恐惧。他甚至试图联系那个海外信托的代理人，只得到一句冰冷的“暂时无法处理您的请求，请等待进一步通知”。
他被孤立了。不，更准确地说，他被盯上了，而且是被多方同时盯上！
是宋晚晴！一定是那个小丫头发现了什么！李振华的心脏狂跳，混杂着愤怒、恐慌，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他自认行事缜密，多年来在寰宇内部左右逢源，深藏不露，连李明达那只出头鸟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揪出来？
难道……是那份藏在abri废墟里的报告和笔记本被找到了？不，不可能，那里那么隐蔽，而且早就应该被时光和尘土掩埋了才对！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脑海中飞快地回想着自己可能留下的漏洞，以及宋晚晴可能采取的行动。赵家那边的反应说明，对方不仅掌握了他的把柄，还故意泄露给了赵家，这是要借刀杀人！经侦那边的风声，则是另一重压力，逼他自乱阵脚！
电话突然响起，是他的私人加密线路。李振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接通，是他暗中雇佣的、负责监控西区那个“vault-7”仓库的心腹。
“李总，出事了！”对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仓库那边，从凌晨开始，附近多了好几拨不明身份的人徘徊，像是在踩点！还有，我们安排在附近的暗桩汇报，好像有技术车辆在附近进行信号扫描！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李振华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仓库！那是他保存“星尘”原始样本和其他一些绝不能见光的东西的最后堡垒！如果那里被发现……
“样本！样本怎么样了？！”他对着话筒低吼，声音嘶哑。
“样本…样本还在最深层的加密冷库里，安全装置完好，但…但如果对方强行突破，或者动用官方力量…”手下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完了。李振华颓然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宋晚晴不仅查到了他的经济问题，查到了他和赵家、黑石的关联，甚至连他最大的底牌——那个关乎宋青山性命也关乎他自己性命的“钥匙”所在，都快要被找到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个沈墨？还是她背后还有更庞大的、自己不知道的力量？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仿佛看到自己锒铛入狱、身败名裂的景象，看到赵家为了自保将他弃如敝履，看到黑石基金那个班森·李冷漠地将他当作弃子，甚至…看到“牧羊人”那双隐藏在迷雾后面、毫无感情的眼睛。
不！他不能坐以待毙！
李振华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还有筹码！他手里有“星尘”原始样本，有关于“衔尾蛇学会”和“牧羊人”的部分秘密！这些东西，足够他换取一条生路，甚至…反戈一击！
他迅速打开卧室的隐藏保险柜，里面除了金条、不记名债券，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老式加密通讯器。这是“牧羊人”很久以前交给他的，用于单线紧急联络，他从未主动使用过。
深吸一口气，李振华启动了通讯器，按照记忆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激活码。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响了七八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通讯被接通了。
那头没有任何问候，只有一片深沉的、带着细微电子干扰杂音的寂静。
李振华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是我，‘守门人’。我需要帮助。宋晚晴发现了，她正在合围我，赵家、警方，还有我的仓库…我撑不了多久。”
通讯器那头依旧沉默。
李振华的心不断下沉，他加重了语气，带上了一丝威胁：“我手里有什么，你很清楚。如果我出事，那些东西会落到谁手里，可就不一定了。宋晚晴正愁找不到救她父亲的钥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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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完全无法辨别年龄性别特征、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冰锥：
“你违背了誓言，‘守门人’。贪婪，让你蒙蔽了双眼，也暴露了巢穴。”
李振华身体一僵，急切地辩解：“我没有！是宋晚晴她……”
“你的价值，在于隐匿和守护。当你失去隐匿，守护也便失去了意义。”那声音打断他，毫无波澜，“钥匙，本就不该由心生贪婪之人保管。”
“你…你想过河拆桥？！”李振华又惊又怒，“别忘了，我知道不少事情！关于学会，关于‘幽冥兰’的真正来源，关于你和黑石、和赵家的那些交易！”
“知道，不等于能证明。”那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而你，很快连知道的资格，都会失去。”
话音未落，通讯被干脆地切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李振华呆立在原地，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他从那平静的话语里，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抛弃！
“牧羊人”要清理门户！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是“守门人”；当他成为累赘和隐患时，他就是必须被清除的垃圾！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前有宋晚晴布下的天罗地网，后有“牧羊人”冷酷的抛弃，赵家虎视眈眈，警方步步紧逼……他已无路可走！
不…或许，还有一条路。
李振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簇扭曲而疯狂的光芒。他猛地看向那个加密通讯器，又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既然你们都不给我活路…
他快步走回保险柜，取出另一个备用的、更加隐蔽的卫星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拨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清冷而警惕的女声：“哪位？”
李振华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小姐，我是李振华。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关于‘星尘’样本，关于‘牧羊人’，关于…你父亲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我手里有钥匙，也有…能打开更多锁的密码。”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在‘牧羊人’或者赵家找到我之前。”
安全屋内，接到这个意外来电的宋晚晴，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鱼儿，终于在最绝望的时候，咬钩了。
而且，似乎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关于更大阴谋的饵料。
她对着话筒，声音平静无波：
“时间，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