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卡事件之后,苏晚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
佣人们经过她身边时,依旧保持着沈家下人应有的沉默寡言,但那种藏在眼底的轻蔑少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既恭敬,又带着打量,仿佛在重新评估她这个“冲喜新娘”的分量。
沈薇薇更是彻底消失了。苏晚在花园散步时,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那个女孩尖细的说话声,但对方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找茬。
可这些外在的改变,并没有给苏晚带来多少安慰。
黑卡解决的,终究只是表面上的麻烦。
真正让她心神不宁的东西,还藏在那间卧室里,藏在那张医疗床上,藏在那个男人苍白的脸孔背后。
脖子上的吻痕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
但那天夜里的触感,那种被滚烫的身体紧紧禁锢住的感觉,还有那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苏晚不再觉得那只是一场梦了。
她也不再满足于“可能有第三个人潜入房间”这种猜测。
那太被动,太荒谬,解释不通那么多细节。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慢慢在她心里扎了根——
沈澈,那个被所有人当作植物人的男人,他也许根本就不是完全昏迷的。
她又想起了新婚夜,他食指微微蜷缩的那一瞬间。
想起梦境里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那种强势到让人无法抗拒的拥抱。
如果他真的有意识呢?
如果他不只是有意识,甚至还能行动呢?
那他为什么要装?为什么要骗所有人?沈家的人知道真相吗?还是连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好几天,越想越乱,越想越慌。
但慌张过后,苏晚做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
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猜测,不如主动去找证据。
又到了深夜。
苏晚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等。等外面巡夜的脚步声消失,等整栋宅子彻底安静下来,等医疗仪器的滴答声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她慢慢坐起身,没有开灯。
月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仪器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勉强能让她看清房间的轮廓。
苏晚光着脚,一步一步朝那张大床走过去。
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一次,她不是去确认他有没有动。
她是来找证据的——找沈澈苏醒过的证据。
她从床尾开始检查。
床单很平整,没有多余的褶皱,连被角都叠得一丝不苟。
她蹲下身,把脸几乎贴到地上,借着微光看床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干净得反光的实木地板。
她站起来,走到衣柜前。
轻轻拉开柜门一条缝,里面挂满了男式衬衫和西装,全是深色系,整整齐齐,就像商场专柜的陈列。每件衣服之间的距离都一样,连衣架的方向都完全一致。
根本藏不了人。
窗户也锁得好好的,从里面反锁的。
检查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苏晚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难道那些异样,真的只是她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了沈澈的枕头上。
她凑过去,几乎把脸贴到了枕头表面,借着仪器屏幕那点蓝光,一寸一寸地搜索。
然后,她的呼吸停住了。
在枕头边缘,靠近床头柜的那条缝隙里,有一根头发。
很短,颜色是纯黑色的。
苏晚自己的头发是长发,而且带着点栗色。
这根头发,又短又黑,根本不可能是她的。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手指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头发,放到掌心里。
证据。
这是实打实的证据。
证明除了她和沈澈,真的有别的人靠近过这张床。
或者——就是沈澈自己的头发。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一张便签纸,把头发小心地包好,塞进睡衣口袋里。
做完这些,她直起身,再次看向沈澈。
他还是那副样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稳,脸色苍白,像一座精致的蜡像。
但苏晚看他的眼神变了。
她盯着他的脸,盯着他那张薄薄的嘴唇,盯着他浓密的睫毛——
然后,她看见了。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很轻,很快,就像被风吹过的羽毛。
如果不是她盯得够紧,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苏晚猛地捂住嘴,硬生生把要冲出喉咙的惊呼咽了回去。
第一次看见他手指动,可以说是巧合。
但现在,睫毛也动了。
再加上这根头发。
所有的线索串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恐惧还在,但苏晚心里冒出了另一种情绪——一种奇怪的、近乎笃定的平静。
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慌张失措了。
她现在知道了,这间卧室里确实藏着秘密。而秘密的核心,八成就是这个所谓的“植物人”丈夫。
她慢慢退回到沙发边,没有立刻躺下。
她就那么坐着,在黑暗里,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床上的那个身影。
苏晚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弧度。
行啊。
既然他要演,那她就陪他演。
她倒要看看,这出戏,他能演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