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花村漫无目的走了几日,齐二郎能挖野菜就吃野菜,偶尔发现野雉窝收获几颗野雉蛋。
有时还能逮到大野雉或野兔,简单收拾一下,单架起火来烘烤便十分美味。
再后来发现有人捡柴换钱,他闲来无事也顺路拾些去卖,攒下一二十枚小泉。
路经人家就换点吃食,实在卖不到钱就把抓到的野味拿去换钱。
这日,他来到一座比途中所见村落大出许多的圩镇,远望圩镇近处行人很多,还有不少驮着货物的牲口,老远就听到吵嚷声。
少年举臂拭去脸上细密的汗珠,短短十余日身量又长开不少,真正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端看少年脸面瘦削轮廓鲜明,黑白分明的双眼略显神采,只是行动间还有些无措,显得拘谨。
在走进人潮前,齐二郎快速收拾一番形容,匆忙把束在脑后的乱发重新束扎,而后迫不及待地跟紧人流踏上木桥,进入被流水环抱的圩镇。
走过木桥,一条宽阔的直道显现在眼前。
齐二郎从未见过这么宽的大路,心下动了留在此处的念头。
再看沿途商铺、客店,各色旗幡顺风招展,直道的尽头遥遥没入高楼矮屋,继续沿直道前行,留心细看便会发现有许多曲道从两旁屋舍的缝隙里蜿蜒开。
曲道两旁也有屋舍商铺,行走其间的人步履轻缓,好像熟悉巢穴的虫蚁优游巡视其间。
除了道路两旁的商铺,还有小贩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
孩童们总是被各色吃食还有小玩意儿吸引,得到的尖叫欢呼,不得的撒娇哭闹,常常逗引长者笑骂。
视线穿过人流,齐二郎发现一群人围坐在路边,似是在听人讲故事,好奇之下拔腿凑到跟前。
但见一位须眉皆长的老翁端坐在中间,听众不拘男女老幼,或坐或立都将精神放在老翁身上,齐二郎随意寻个空处坐下。
当中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催促道:“敬老您就别端着了,快快开始讲吧,许久不曾听您说故事,大家伙儿吃饭都没得滋味。”
人群哄然笑开,也都附和催促。
被称作“敬老”的老翁知道妇人促狭,摇头笑道:“如此,老儿就开始说了,老规矩还是要从头说起,大伙儿可别嫌老儿啰嗦!”
话说三百年前,中州地广人稀,不知何时一座妇人当家的城落到了中州,这人呐是越聚越多,十来年就成小国之势。
城主呢是个娇滴滴的女娘,就此做了一国之主,这国家因是女子主政,取名“奼姁”,国人皆生得貌美异常。
奼姁国主聪慧通达,国中男女皆可入学受教,择贤封将拜相。
她聘的王夫英勇善战,统领军卫,更与国主伉俪情深。
国主百年之后继任的国主亦是女娘,不过这位新国主效仿男子主政,立下女子娶夫之后亦可纳夫郎的规矩。
国主自己当先纳了几位夫郎,国中女娘们便争相效法,更有甚者喜好异域俊俏郎君,聚众往他国异乡寻求。
当时,咱们南旻与北谌、须句、卑狄还是同属汉人建立的璩国,另外还有山越族、鲜卑部、敕勒部、羌人部族组建的西胡部落联盟。
璩国和西胡俱是男子主政,如何忍得奼姁小国的女娘们胡闹,各自都想干涉。
璩国除却太子,还有两位能干的皇子,各自领有一支军队拱卫国境南北。
皇子风诸旻因奼姁先国主许婚,迎娶新国主胞妹为妻,故主张平和劝说。
而皇子风沐谌好战,主张攻伐奼姁,不容女娘得势坏礼法规矩。
两位皇子互不相让,一时争执不下,太子无兵权也不敢置喙。
那边西胡已经纠集各部杀去奼姁,早早将中州之地收入囊中。
等璩国朝堂得到消息,诸旻、沐谌两位皇子相互指责,兵戈顿起举国陷入战火。
而获利的西胡趁虚而入,也来争抢地盘,纷争近十年方才安定下来。
璩国经此难后分裂,两位皇子各自称帝。
诸旻皇子占据浦河以南,建立如今的南旻,以“诸”为国姓;沐谌皇子据浦河之北建立北谌,以“沐”为国姓;太子只得国都须句之地,便称须句王,夹在南旻与北谌之间。
再说西胡各部见璩国土地丰茂,都想吞吃入腹,利益诱惑之下也起了争端。
厮杀过后,山越灭族,骁勇善战的敕勒部独据原本属于西胡的大部分土地建国蒲陆,首领鲜于氏称帝。
另有少数敕勒部人尊万俟氏为师宿王,自成小国附属蒲陆。
鲜卑人分成两派,一派以乌姓为首建立危孙,居于蒲陆与北谌之间;一派以呼延姓为尊建立勒桓,居于须句与北谌之间。
羌人部众聚在南旻与北谌东部交界处建国渠夜,渠夜王居姓。
南旻开国皇帝见北邻西胡几个部族纷纷建国,恐他日几部吞并须句后联手对南旻不利,又从皇室旁支挑选简姓大族,迁至北方边境封作卑狄王,加强对边廷的治理。
“前面这些国史,老儿已经讲过许多次了,听闻冬月末一支北谌来的使团往上京去了,大家猜猜这是来作甚的?”敬老趁机喝两口热茶,看众人一脸茫然心中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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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眉汉子嬉笑着叫嚷:“俺知道,反正不是来同咱和好的!”
见无人理睬,又嚎道:“难不成想赶着正旦给咱送节礼来了,北谌小皇帝也是个急性子,刚一上位就急着认亲戚,哈哈!”
这才引得众人又笑骂起来,抱着孩子的妇人笑道:“莫不是,他想娶咱们的公主?结秦晋之好。”
众人齐嘘:“怎会,如今两边虽然都改了姓,咱们皇帝姓诸北边皇帝姓沐,但到底都是同宗,不好约为姻亲。”
“就是,同宗哪有联姻的,况且咱们那几位公主可了不得,刚会走路陛下便许她们同皇子一道蒙学,难保将来不会出一位女皇帝哩。”一个斯文书生议论道。
眼看大家议论的重心就要跑到朝堂,敬老赶紧开口转移话题:“诸位都没猜着,老儿就不卖老了。此番北谌来使只因新皇即位,觉着地盘儿小了没意思,想同咱们南旻一起灭掉须句,诸位以为咱们的陛下会不会跟那小儿胡闹?”
一言既出,当下议论纷纷。
“我没听错吧,打须句?那可是祖宗之地,如何能兴兵动武,他祖宗风沐谌当年都不敢抢的地方,这小儿皇帝可真敢想。”
“还不是觉得咱的地盘儿比他们大,眼热了呗!”
“嗨呀!好不容易过了两百多年安生日子,又想折腾,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看咱们陛下才不会做这不孝不义的事,当年开国皇帝都不贪这点地方,如今怎会趟这趟浑水,我看不会掺和。”
一群人越说越热闹,指点江山的劲头仿佛正身处朝堂而不是大路之侧。
齐二郎本就不识字,更不曾听过什么家国天下,听了这许多国史闲话只觉迷糊,腹中又生了饥饿,悄悄退出人群寻找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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