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到来暂时瓦解了病房里的杀戮气氛,但并未带来安宁。陈默、赵天宇以及他的一众手下,连同那个吓傻了的护工,全被带回了附近派出所。 询问室里,灯光刺眼。陈默如实陈述了收到匿名短信、潜入病房以及被赵天宇持刀袭击的过程,但他隐去了赵德坤那断断续续的遗言。赵天宇则一口咬定陈默是蓄意闯入,惊扰垂危病人,他带人制止是“正当防卫”,至于匕首,他狡辩是“情急之下捡来自卫的”。 没有监控(病房为保护隐私通常不装),唯一的旁证护工被双方吓得语无伦次,只反复说“打起来了,好可怕”。警方一时也难以判断。赵天宇的律师很快赶到,气势汹汹地要求保释,并反咬陈默非法侵入。 僵持中,一个级别较高的警官接了个电话后,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他深深看了陈默一眼,然后对同事说:“医院那边补充了情况,病房区域监控虽然坏了,但走廊监控显示,确实是赵天宇先生带人先冲入病房。至于匕首来源,还需进一步调查。双方都先做个笔录,暂时回去吧,保持通讯畅通。” 陈默明白,这通电话大概率是周文斌运作的结果。他得以脱身,但赵天宇也被同时释放。两人在派出所门口狭路相逢,赵天宇隔着警察,用口型对陈默无声地说:“你死定了。”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
回到阴暗的出租屋,陈默感到一阵虚脱。这次冒险,除了确认赵德坤快死了以及他临死前对心谱和周文斌的复杂态度,几乎一无所获,反而彻底激怒了赵天宇。 “账本在老”这个残缺的线索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老什么?老宅?老店?老地方?赵德坤起家于微末,几十年来搬过多次家,产业也多,这个“老”字范围太广。 他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完全依赖周文斌。赵天宇的疯狂反扑随时会来,第三方势力沈泓的橄榄枝背后也不知是蜜糖还是砒霜。他必须主动出击,在自己被彻底吞噬之前,找到能制衡所有人的筹码。 他想到了一个人——刘医生。这位赵家的老臣,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将证据给他,说明内心良知未泯,且对赵家并非铁板一块。他或许知道更多关于“账本”的事情,或者,能提供寻找账本的思路。 但联系刘医生风险极大。他的电话肯定被监听,住处也可能被监视。陈默想起了以前送餐时知道的一个地方——刘医生除了家,在城东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型私人诊所,他偶尔会去那里整理药材,研究医案。那里,或许是条缝隙。
深夜,陈默再次化身幽灵,潜行至城东那片安静的旧街区。刘医生的私人诊所是一栋二层小楼,黑着灯,看似无人。陈默观察良久,确认没有盯梢后,用从周文斌那里学来的简易技巧,悄无声息地撬开了后窗。 诊所内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他不敢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摸索着上了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烛光摇曳。 他轻轻推开门,只见刘医生独自坐在书桌前,对着一盏旧式煤油灯,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医书。对于陈默的出现,他似乎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抬起头,疲惫地推了推老花镜。 “你来了。”刘医生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就猜到,你还会来找我。” “刘医生,抱歉再次打扰。”陈默低声道,“赵老先生昨晚,提到‘账本在老’,话没说完。您知不知道,这可能指的是什么地方?” 刘医生沉默了很久,煤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灭不定。“账本”他喃喃道,“德坤兄年轻时,的确有记暗账的习惯那是他保命和拿捏别人的东西。‘老’可能是老宅,他发家时住过的城南平康巷十七号,早就废弃了。也可能是老码头,他最初做运输生意时的办公室,现在也拆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陈默:“但我觉得,更可能是指‘老人’。” “老人?” “一个比德坤兄资格还老的人,姓胡,我们都叫他胡爷。以前是德坤兄的师父,也是合伙人,后来闹翻了,隐退了。德坤兄对他,又敬又怕。如果真有能牵动大局的账本,或许只有胡爷知道下落,或者,就在胡爷手里。” 胡爷?又一个从未出现在台面上的人物!陈默感觉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又露出了更深的丛林。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也在撬锁! 刘医生脸色骤变,猛地吹灭了煤油灯,书房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一把拉住陈默,将他推进巨大的书柜后的阴影里,低不可闻地说:“别出声!” 黑暗中,陈默屏住呼吸,听到楼下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对方动作专业而谨慎,正在一层层搜索上来。 是赵天宇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还是第三方势力?或者是周文斌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二楼书房门口。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手电光柱扫了进来。陈默透过书柜的缝隙,能看到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动作矫健的身影,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打手!他们的目标是谁?刘医生?还是他陈默? 手电光在书房里移动,眼看就要扫到书柜这边。刘医生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陈默的手心全是冷汗,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那支唯一的“武器”——从刘医生书房顺来的钢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诊所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似乎就停在了诊所门口! 书房里的两个黑衣人动作一滞,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收起手枪,如同鬼魅般从窗口翻出,消失在夜色中。 警笛声在门口响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仿佛只是路过。 书房里重归死寂。刘医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陈默从书柜后走出,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这次不是周文斌的安排,警察只是巧合路过?还是有第四方势力在暗中搅局? 他感觉自己像漩涡中的一片叶子,完全无法预料下一股暗流会从哪个方向袭来。而那个神秘的“胡爷”,成了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却也可能最危险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