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三十，生物钟准时将沈琋心唤醒。
左肩的钝痛已经减轻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她睁眼适应光线——卧室窗帘是慕承骁选的，遮光性极好，但边缘透进一丝晨光。
身边的位置空着，但被子还留着温度。她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左臂，朝厨房走去。
煎蛋的香气里混杂着一丝……焦味？
厨房里，慕承骁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身上穿着那件她买的深灰色围裙，手机支在料理台上，屏幕里是暂停的烹饪视频。
他正小心翼翼地将蛋液倒入平底锅，“刺啦”一声，油花溅起。
沈琋心靠在门框上，没出声。她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调整火候，用锅铲笨拙地翻动煎蛋——蛋清边缘已经有点焦黑，蛋黄倒是完整的。
旁边的小锅里煮着粥，粘稠度看起来正好。
“该死……”他小声嘟囔，关掉火，拿起手机快速滑动，“不是说中小火三分钟吗？”
沈琋心瞥见屏幕上搜索记录里的一行字：“军人营养早餐搭配”。
她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慕承骁把煎蛋盛出来，摆盘——居然还切了番茄和黄瓜做配菜，虽然刀工粗糙。然后他转身，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
“醒了怎么不出声？”他把盘子往身后藏了藏，“……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闻到香味了。”沈琋心走进厨房，扫了一眼台面。除了煎蛋和粥，还有蒸好的速冻包子，切好的水果，甚至有一小碟她常吃的酱菜。
很丰盛，但处处透着新手的不熟练：包子蒸得有点塌，水果块大小不一，酱菜倒得太满溢出碟子边缘。
“你做的？”她问。
“……嗯。”慕承骁难得有些局促，“第一次做全套，可能味道……”
沈琋心拿起筷子，夹起煎蛋咬了一口。边缘有点焦苦，但中心软嫩，咸淡适中。她又舀了一勺粥，温度刚好，米粒煮得开花。
“怎么样？”慕承骁盯着她的表情，像个等待评分的学生。
沈琋心慢慢咀嚼，咽下，才开口：
“蛋，火大了十秒。。包子，蒸锅水放多了，底部浸湿了。”
慕承骁的肩膀微微垮下来。
“但是，”沈琋心又夹了一块水果，“很好吃。”
他抬眼。
“比食堂的好吃。”她补充，坐下来，开始认真地吃早餐，“谢谢你。”
慕承骁在她对面坐下，也拿起筷子，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火大了十秒？”
“听油的声音。”沈琋心头也不抬，“热油下蛋液，声音会从‘刺啦’变成‘滋滋’。你关火的时候，声音还在‘刺啦’阶段，说明油温还高，余热会让蛋继续焦化。所以应该是十秒。”
慕承骁愣住，然后笑了：“不愧是沈教官，连做早饭都能听声辨位。”
沈琋心抬眼看他，目光落在他左手虎口处——那里贴着一个创可贴。
“手怎么了？”
“切番茄的时候……不小心。”慕承骁想藏，但沈琋心已经握住他的手腕。
她撕开创可贴，一道不深的刀伤，已经止血结痂。
“第一次用刀？”
“……嗯。”慕承骁坦白，“视频里说番茄要切薄片，我用力过猛。”
沈琋心没说话，起身去拿医药箱。她动作熟练地清洗伤口、消毒、重新包扎，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下次切东西，刀背抵住指关节，这样。”她用完好右手示范，“不会切到手。”
慕承骁看着她专注包扎的侧脸，忽然问：“你在部队，经常受伤吗？”
“训练时难免。”沈琋心缠好纱布，“但都是小伤。”
“我是说……”慕承骁声音低了些，“看到你肩膀的伤，我总想，你以前受过多少次伤，都是谁给你包扎的。”
沈琋心动作顿了顿。她合上医药箱，坐回座位，继续吃早餐。
“大部分是自己处理。”她平静地说，
“小伤自己来，重伤去医疗队。战友也会互相帮忙，但大家都忙，没时间矫情。”
慕承骁沉默地给她夹菜。
“不过，”沈琋心忽然说，“以后受伤了，可以找你包扎吗？”
慕承骁抬眼，看到她眼中极淡的笑意。
“当然。”他认真地说，“随叫随到。”
早餐在安静中继续。
沈琋心吃得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品尝——这是两个月来第一顿真正的家常早餐，不是食堂的统一配餐，不是竞赛的压缩食品。
“怎么想起来学做饭？”她问。
“你集训的时候。”慕承骁也慢慢吃着，
“每晚等你视频，就想着你回来吃什么。食堂吃腻了吧？外面的又不健康。所以……”
他指了指手机：“跟着视频学。但实际操作比想象中难。”
“已经很好了。”沈琋心吃完最后一口粥，“明天我教你几个部队的快速早餐做法。不需要刀工，十分钟搞定。”
“好。”慕承骁笑了，“那现在，洗碗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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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
“猜拳？”慕承骁提议。
“可以。”沈琋心放下筷子，“三局两胜。”
“等等。”慕承骁忽然说，“你左手不能用，我让你一只手。”
沈琋心挑眉：“你看不起伤员？”
“不敢。”慕承骁笑，“但公平起见。”
“不需要。”沈琋心伸出右手，“来吧。”
第一局，沈琋心布，慕承骁剪刀。
“我赢了。”慕承骁得意。
第二局，沈琋心剪刀，慕承骁布。
“平手。”
第三局，两人同时出拳——都是石头。
第四局，沈琋心忽然变招，在出手瞬间从石头变成布，而慕承骁出了剪刀。
“二比一。”慕承骁笑道，“看来今天沈教官要洗碗了。”
沈琋心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忽然说：“你刚才，出拳前食指动了一下。”
慕承骁笑容僵住。
“那是你的习惯动作。”沈琋心平静地收拾碗筷，“想出剪刀时，食指会下意识弯曲。所以第四局，我知道你会出剪刀。”
她端起碗盘走向水槽：“但猜拳就是猜拳，我认输。”
慕承骁坐在原地，看着她打开水龙头，用单手熟练地洗碗——虽然慢，但动作流畅。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完好的右肩上：“沈琋心，你连猜拳都用战术分析？”
“习惯了。”沈琋心冲洗着碗碟，“观察细节，预判行动。这是本能。”
“那你能预判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他在她耳边问。
沈琋心动作顿了顿，侧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你要帮我擦碗。”她肯定地说。
慕承骁笑了，松开她，拿起擦碗布：
“又被你看穿了。”
晨光透过厨房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水流声，碗碟碰撞声，还有偶尔的低语。
很平常的早晨，很平常的早餐。
但对他们来说，这份平常，等了太久，也弥足珍贵。
洗完碗，慕承骁擦干手，看向墙上的钟：“今天要去部队报到吗？”
“下午去。”沈琋心解下围裙，“上午要去医院复查肩膀。”
“我送你。”
“不用，你上午不是有剧本会？”
“推了。”慕承骁说得自然，“陪你复查比较重要。”
沈琋心看着他，没反对：“那复查完，请你吃午饭。”
“部队食堂？”
“嗯。让你尝尝真正的部队伙食。”
“好啊。”慕承骁笑，“不过在此之前——”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饭盒：“昨晚多做了一份早餐，给你带去复查间隙吃。医生说你要少食多餐。”
沈琋心接过，饭盒还是温的。她打开，里面是切好的水果、煮鸡蛋，还有几块她爱吃的枣糕。
“你昨晚熬夜做的？”她问。
“反正睡不着。”慕承骁轻描淡写，“想着你复查要等，会饿。”
沈琋心合上饭盒，抱在怀里。塑料外壳还带着冰箱的凉意，但心里是暖的。
“慕承骁。”她忽然说。
“嗯？”
“谢谢你的早餐。”她看着他，很认真地说，“还有，谢谢你在家等我。”
慕承骁看着她，晨光中她的眼睛清澈坚定，像他们重逢那天的天空。
他走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客气，沈教官。”他低声说，“以后每天，都有早餐，都有我等。”
窗外，晨光渐亮，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而在这个叫做“家”的地方，一顿简单的早餐，开启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