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恪霆那番“军法处置”的硬核认可,像一剂强效的安定,让沈琋心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归属感。
训练、任务、与慕承骁每日不落的视频通话,生活仿佛被注入了稳定而温暖的底色,连西北剧组的风沙在屏幕那头看来,都带着别样的浪漫。
然而,有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痕,并不会因为现世的安稳就彻底消失
这次的任务看似常规,是一次针对边境地区潜藏走私团伙的定点清缴。情报准确,行动计划周密,雷桀大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位。沈琋心作为现场指挥,潜伏在预设的狙击阵地,透过高倍镜,冷静地观察着目标建筑的动向。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突击组已经就位,只等她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目标建筑侧后方一个原本被评估为废弃的矮房里,毫无预兆地探出一个黑影,肩上扛着的赫然是火箭筒的发射管!角度刁钻,直指正在悄然接近的突击组侧翼!
“三点钟方向!rpg!”沈琋心对着耳麦厉声预警,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扣着扳机的手指瞬间绷紧,心率在百分之一秒内飙升。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那名武装分子已经扣动了扳机!火箭弹拖着刺眼的尾焰,发出死亡的尖啸,直扑而去!
“规避!”沈琋心的命令与火箭弹的呼啸声几乎重叠。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团越来越近的死亡火焰,耳边是队友们在耳麦里急促的呼吸和战术规避的摩擦声。视野的边缘,一个突击组队员的身影为了躲避爆炸冲击,猛地向侧方扑倒,动作幅度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定格了的画面——
「赵野……他推开了我……」
那个被她用理智和时间强行封印的画面,如同被重锤敲碎的冰面,轰然炸开!子弹破空的锐响,战友决绝推开她的力度,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还有……弥漫在鼻腔里,永远无法散去的血腥气……
“砰——!!!”
火箭弹在预定的安全距离外被狙击手成功拦截引爆,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席卷开来,震得沈琋心所在的狙击点都微微颤动,尘土簌簌落下。
爆炸声浪过去,耳麦里传来各小组急促却有序的回报:
“突击组安全!”
“b组安全!”
“目标建筑内敌人已被惊动!请求强攻指令!沈队?沈队?!”
耳麦里的呼喊将沈琋心从那一瞬间的恍惚中猛地拽回现实。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杀伐之色,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按原计划,强攻!a组压制,b组突入!快!”她的声音依旧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失神从未发生。
任务最终有惊无险地完成,武装分子被尽数抓获,我方无人伤亡。返回基地的途中,队员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拦截火箭弹的惊险一幕,称赞着狙击手的精准。沈琋心坐在越野车后座,靠着车窗,闭目养神,只有微微苍白的脸色和放在膝上、无意识蜷缩起来的手指,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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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白天的紧张、后续的复盘、强压下的情绪,在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后,变成了滋养噩梦的温床。
沈琋心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梦里,不再是白天任务中那个模糊的片段,而是清晰地回到了赵磊牺牲的那个边境废弃工厂。阴暗潮湿的空气,锈蚀金属的气味,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砖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她带着赵野和另一名队员,清理完二楼控制室,准备下楼汇合。
楼梯拐角。
阳光从破旧的窗洞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光柱。
一切都很安静,太安静了。
她率先踏下台阶。
就在这时,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直觉,让她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炸起!危险的预兆如同冰锥刺入大脑!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警示:“小心——!”
然后,就是那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从侧面猛地将她推开!
天旋地转。
身体撞击在冰冷墙壁上的剧痛。
与此同时,是子弹撕裂肉体的、沉闷而恐怖的“噗”声。
那么近,近得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膜深处。
她踉跄着回头,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鲜红。赵磊胸口炸开一团血花,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完成任务的释然,和一丝……未能尽孝父母的遗憾,那张年轻的脸在血色中迅速失去生机,缓缓倒下。
“不——!!!”
沈琋心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肺部火辣辣地疼。
黑暗中,宿舍里只有她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那个梦太真实了。推开她的力道,子弹入肉的声音,弥漫的血腥气,还有赵磊最后那个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清晰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试图用生理上的疼痛来压制精神上的崩溃。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理智,她点开了那个置顶的、星空图案的头像,拨通了视频通话。
等待接通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声声响起,每一声都敲打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她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需要听到他的声音。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