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通道内弥漫的清洁剂和尘埃气味,混合着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冰冷的潮湿感,沉重地压在林辰的胸口。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仿佛这样才能从这无机质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冷静。耳机里,只有他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心脏沉重而快速的搏动声,萧烬也保持着绝对的无线电静默,等待着最佳的指引时机。
这里的昏暗与门外的夜色不同,是一种被工业灯光边缘化的、令人窒息的晦暗。远处某个机器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反而衬得这片空间愈发死寂。
「向前十五米,左手边有一个清洁工具间,门是虚掩的。在那里暂停,我需要确认大堂摄像头的实时旋转周期。」萧烬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 carefully 挤出来,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林辰依言而动,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沿着墙边移动。他的软底鞋踩在略有积灰的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十五米的距离,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显得格外漫长。他成功找到了那扇虚掩的铁皮门,侧身滑入其中。
工具间内空间狭小,堆放着拖把、水桶和消毒液,气味更加浓烈刺鼻。他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考验着他紧绷的神经。他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耳中流动的嗡鸣。
「好了,」几分钟后,萧烬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精准计算后的确定,「大堂主摄像头旋转周期32秒,盲区仅有靠近东侧盆栽景观的21秒,范围非常狭小。你需要穿过七米左右的无遮挡区域。西南角的副摄像头是固定角度,但它的视野边缘与主摄盲区有极其短暂的重合缝隙,大约05秒,可以作为启动信号。」
林辰在脑中飞速构建出画面:空旷明亮的大堂、冰冷的抛光大理石地面、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以及那个需要精准把握的、转瞬即逝的时空缝隙。
「明白。」他低声回应,声音干涩。
「记住,启动要果断,速度要提到极限,落脚点必须精准,不能碰到那盆该死的散尾葵的任何叶子。」萧烬的语气严肃到近乎苛刻,「我会在你启动的瞬间,对副摄像头的信号进行极其短暂的微干扰,让它‘忽略’掉你那05秒的身影,但这需要完美同步。准备好了吗?」
林辰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让他的大脑异常清醒。他微微屈膝,调整呼吸,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爆发状态,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猎豹,所有的肌肉纤维都已蓄势待发。
「3、」萧烬开始倒数,声音冰冷如机械。
「2、」
「1——就是现在!冲!」
「冲」字落下的瞬间,林辰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工具间射出!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将自己的速度瞬间提升到极致,冲向那片被精确计算出的死亡盲区!
七米的距离在平时或许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在惨白的灯光和无数双冰冷的电子眼注视下,这七米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能感觉到灯光打在脸上的灼热感,仿佛要将他的伪装彻底融化。周围空旷得令人心悸,每一次脚掌落地又弹起的声音都如同擂鼓般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盆巨大的散尾葵投下的一小片阴影区域——那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时间感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极度压缩。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触及那片阴影的边缘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西南角那个副摄像头的指示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了一下——是萧烬的干扰!
就是这01秒的偏差,为他争取到了最后的契机!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几乎是借着前冲的惯性,狼狈却精准地滚入了那片狭小的、被植物枝叶勉强遮挡的视觉死角之中!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花盆陶瓷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立刻蜷缩起身子,将自己尽可能深地埋进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因剧烈的奔跑和紧张而火辣辣地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成功了……吗?
他屏息凝神,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听觉放大到极致,捕捉着任何可能代表警报响起的细微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远处机器持续的低鸣和自己无法抑制的粗重喘息。
「……clear(安全)。」耳机里,传来萧烬同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吐息声,尽管是电子合成音,也能听出其中的紧绷感,「干得漂亮,小侦探。你简直是个天生的潜行者。」
林辰没有回应这份夸奖,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刚才那短短几秒的冲刺,耗尽了他巨大的精力。他靠在冰冷的花盆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肌肉微微的颤抖。
短暂的休息后,他必须继续前进。下一个目标:找到消防通道的入口。
「消防通道入口在你现在位置的十点钟方向,大概二十米,」萧烬的指引再次传来,恢复了绝对的冷静,「那段路没有直接监控,但有一段玻璃幕墙,小心外部路过的车辆灯光。正常行走即可,但保持警惕。」
林辰小心翼翼地从散尾葵后探出头,确认方向,然后再次如同影子般快速移动起来。他紧贴着内侧的墙壁,利用一切可能的装饰柱和凹陷处隐藏身形。当经过那段玻璃幕墙时,他几乎是匍匐着快速通过,避免自己的身体轮廓被任何可能驶过的车灯投射到内部墙壁上。
消防通道厚重的金属门出现在眼前,上面贴着醒目的“安全出口”标识。门把手是那种老式的下压式。
「就是这里,」萧烬的声音凝重起来,「根据信息,这门禁报警器可能电力不足。但只是‘可能’。我会尝试监听它的反馈频率。你,轻轻试一下门把手,看是否能压下。动作一定要轻,非常轻。」
这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步骤之一。如果报警器正常运作,哪怕最轻微的压力也会瞬间触发警报。
林辰抿紧苍白的嘴唇,缓缓伸出手,指尖冰冷。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几乎不敢用力,只是将手掌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一点点地、几乎是毫米级地向下施加压力。
门把手纹丝不动。是锁死的。
他的心沉了一下。
「……继续,」萧烬的声音带着鼓励,「锁是机械的,但门框感应器是电子的。感受那个临界点。」
林辰再次尝试,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细微的触感上。他感觉到门把手内部弹簧的微弱阻力,继续用一种恒定而轻柔的力道向下压。
就在他感觉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时——
「停!」萧烬突然低喝一声。
林辰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定格。指尖下的压力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状态。
「……好,保持住,就是这个力道。我听到了……它的反馈频率非常微弱,确实处于低电量状态,反应阈值提高了。」萧烬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漏洞的兴奋,「现在,再稍微增加一点力,非常非常慢,就像一片羽毛落上去那样。」
林辰依言照做,额角的冷汗再次滑落。他控制着指尖最细微的肌肉纤维,将力道极其缓慢地加大。
「咔。」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如同幻觉般的金属机簧弹开的声音响起!
门把手被他压到了底!
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他松一口气——
「嘀——嘀——嘀——」
一阵极其短暂、微弱、仿佛电力不足的蜂鸣声突然从门框上方传来!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冰冻!
触发警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