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开了。
那道缝在天上,像被刀割开的黑口子。风吹得人站不稳,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大地在抖,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整个地面都在抽动。高台上的金属架子发出刺耳的声音,有的螺丝已经断了。
我趴在控制器上,手一直没松。屏幕上的能量线乱跳,红灯闪个不停,警报一直在响。能量没有按计划进入御劫戈,反而往回流。系统快撑不住了,但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能放手。
赵临坐在我旁边,他的机械臂冒烟了,空气里全是烧焦的味道。他左手还在敲代码,右手压着冷却阀,想让机器别炸。他抬头看我,声音很哑:“撑不住了。”
我知道。
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重得说不出。我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一说出来,就像认输了。可眼前的一切都告诉我:这不是演习,这是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所有人都快到极限了。
魏沉靠在铁板边,脸上有血,是从额头流下来的。他擦了一下,继续站着。他呼吸很费力,每吸一口气都咳一下,肩膀上的旧伤又裂了。但他没倒下,也没退后。
阿哲趴在地上,一只手按着松动的线缆,另一只手抓着工具箱。衣服被电火烧出几个洞,手臂上有烫伤,但他眼睛还是清醒的。他在等命令,等一个能让他拼命的机会。
苏葵耳朵在流血,刚才脉冲反噬伤了鼓膜。她没喊疼,也没皱眉。她的手指在通讯屏上滑动,想连上外界。她嘴唇动着,像是在念什么频率,又像是在祈祷。但她一直盯着屏幕,哪怕视线已经模糊。
陈岩跪在阵眼旁,短刀插进地里,整个人在发抖。这不是害怕,是他身体承受太多能量的反应。他是阵法师,只有他能稳住阵眼。他的经脉已经超负荷,灵气乱冲,心跳像刀割一样疼。可他没拔刀,也没离开。
没人动。
没人逃,没人放弃,也没人问值不值得。
我闭上眼,把手放在白泽石板上。它还是凉的,和几千年前一样。但上面的纹路有点热,像是有了反应。我的意识进去了一点,突然想起几分钟前的事。
第四波脉冲失败时,我看到了一个缺口。一闪就没了,仪器都没抓到,但我记住了位置,也记住了时间。
不是随机的。
是有规律的。
像呼吸一样。
我睁开眼,调出前三次的数据。屏幕卡了一下,重新加载。我把三组波形叠在一起,拉出时间轴。一秒、两秒……六秒、七秒。
第七秒。
每次到了第七秒,邪阵的能量都会往下落一点。幅度很小,但确实存在。就像心跳,就像潮水,是有节奏的。那是它最弱的时候,是它“换气”的瞬间。
“找到了。”我说。
赵临转头:“什么?”
“它的节奏是七秒一次。”我指着屏幕,“每到第七秒,核心会缩一下。我们以前打的是它受伤的地方,现在要打它换气的时候。”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魏沉开口:“你是说……我们要赌它呼吸的那一瞬间?”
“对。”我说,“它不是机器,也不是纯能量。它是活的,有节奏。只要抓住这个节奏,就能打出致命一击。”
赵临摇头:“太危险。其他线路一断,系统会失衡。我们可能还没打出那一击,自己先炸了。”
“那就赌。”我说。
我没有犹豫。
我伸手,按下紧急权限开关。
这是最后手段。启动后,六条辅助线路会被切断,所有能量集中到御劫戈主轴。如果失败,整个系统会瘫痪,防御失效,邪阵会吞噬这里。我们也会被能量撕碎。
咔的一声,开关落下。
屏幕上六条线同时熄灭,只剩中间一条亮着红光。能量开始聚集,控制器温度猛升,外壳发烫,差点烫伤我的手。我听见魏沉在喊什么,但听不清。耳边只有嗡嗡声和心跳。
我在心里数七下。
第一下,能量上升;第二下,符文发热;第三下,空气震动;第四下,白泽石板出现古老文字;第五下,御劫戈内部共鸣;第六下,整个高台开始共振。
阿哲突然爬起来,扑向副控台。他用身体压住接口,大喊:“我能撑住!”他的肩膀撞上了断管,血顺着胳膊流下来,但他不管,只用体重死死压住关键点。他知道,差半秒我们都得死。
魏沉咬牙站起来,双手扶住符文铁板。他慢慢转动角度,直到刻度指向“归墟聚焦”。这是一种极端模式,能把能量压缩成一点爆发。他曾说这招太狠,稍有偏差就会塌空间。但现在,只有极端才能活命。
苏葵的手指还在滑动。她终于连上一个频道,信号断断续续,但能传话。她看我一眼,点头。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向外传递我们的坐标和状态。哪怕只传几秒,也要留下记录。如果我们死了,至少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陈岩还跪着,但抬起了头。他的刀没拔,可眼神盯着天空裂缝。他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他也知道,这一击之后,他可能再也守不住阵眼。但他没动,只是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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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下。
御劫戈开始发光。不是蓝色,是白色。那种光我在遗迹见过,是白泽留下的碑文亮起时的颜色。纯净、古老,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能改变世界。它像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火种,只为这一刻点燃。
第七下。
我抬起手,指尖贴住发射键。
心跳到了第七下。
按下去。
第五波脉冲射了出去。
它不像之前那样散开,而是收成一条线,直直刺向天空裂缝中的某个点。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记得坐标。数据不会骗人,感觉也不会。那束白光像一把剑,无声无息,却带着决绝的力量。
撞上了。
先是安静了一瞬。
接着,裂缝里的黑影开始扭曲。邪阵的形状变了,像水面晃动的倒影,又像镜子被砸中,裂痕从中心向外扩散。那种崩解说不出是什么样子,好像某种超越物理的东西正在瓦解。
成了。
我松开手,身体往后倒。控制器还在运行,但我不敢碰了。全身发冷,手指僵硬。我低头一看,掌心全是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的。可能是开关太锋利,也可能是我抓得太紧。
赵临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结构正在崩解,持续时间不确定。”
魏沉靠着铁板喘气,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阿哲松开线缆,趴下不动。苏葵关掉通讯屏,闭上眼。陈岩拔出短刀,插回腰间,慢慢站直。
没人说话。
天上的裂缝还在,但黑影淡了。地底的推力还在,但变慢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动不了。
我知道还没完。
邪阵只是裂了,没碎。只要它还在,就会重组。我们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资源,现在连自保都难。能源没了,控制系统坏了,备用电源只能撑十分钟。更糟的是,白泽石板的能量也在下降,纹路不再发热,反而变冷,像是完成了任务,快要睡着。
我摸了摸白泽石板。
它不热了。
我抬头看天。
裂缝深处,有一点光闪了一下。
不是我们的能量。
也不是邪阵的火。
那光很暗,像远处的一盏灯。但它在动,朝我们这边靠近。
我想说话。
可就在这时,脚下的平台猛地一沉。
金属支架发出最后一声响,整座高台歪了。控制台滑动,仪器摔在地上,火花四溅。我们本能地抓住东西,勉强稳住。但我知道,这座高台撑不了多久了。
“平台要塌了!”阿哲大喊。
“所有人撤离!”赵临抓起包,一把拽我,“你不能死在这里!”
“等等!”我挣脱他,“那道光……你们看见了吗?”
他们都抬头。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点微弱的光穿过裂缝,落在不远处的废墟上。它落地时没声音,只有一圈波纹扩散开来。碰到的地方,残余的邪气像雪遇到太阳,慢慢消失了。
我们互相看着。
“不是敌人?”苏葵小声说。
“也不像援军。”魏沉眯眼,“更像是……信使。”
陈岩忽然动了。他走向那片区域,脚步不稳但没停。当他靠近那团光时,它变大了,变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看不清脸,穿着长袍,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白泽……?”陈岩低声问。
那人没说话,抬起手,指向天空裂缝的另一边。
接着,一段话直接出现在我们脑子里:
【邪阵没灭,只是分裂。真正的源头,在另一边。】
【你们撕开了它的壳,但它的根,在时间之外。】
【要想终结它,必须有人穿过裂缝,进入虚渊。】
【代价是,永远回不来。】
没人说话。
穿过裂缝?进入虚渊?那是传说中神都不敢去的地方,时间和空间混乱的区域。进去的人,从来没回来过。
“谁去?”阿哲问,声音很小。
没人回答。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告别,意味着被忘记,意味着从此消失。你的名字不会被记住,你的牺牲不会被提起,因为你存在的痕迹都会被抹掉。
我看向他们。
赵临的手还在抖,但他打开了最后一份资料,准备记录全过程。魏沉靠在墙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苏葵摘下耳机,放在桌上,像在告别。陈岩站在光影前,没动。
我走上前。
“我去。”我说。
“不行!”赵临猛地抬头,“你是唯一能操控御劫戈的人!没有你,下次怎么办?”
“不会有下次了。”我平静地说,“这一击已经动摇了它。如果我不去,它还会回来。而这一次,可能不会再有机会。”
“让我去。”魏沉突然说,“我学过古阵法,体内还有灵血,也许能在虚渊活得久一点。”
“你不行。”我摇头,“只有碰过白泽石板的人,才能扛住裂缝的能量。不然,刚进去就会被撕碎。”
苏葵走到我面前,递来一块玉简:“这是我整理的所有数据,包括频率、轨迹、阵眼位置……带上它,也许能找到突破口。”
我接过,放进怀里。
陈岩转身,从阵眼中取出一块黑色晶核:“这是邪阵的碎片,带着它,你能找到源头。”
我点头。
最后,我看向那道光影。
“我准备好了。”
它微微点头,光芒一闪,变成一扇门悬在空中。门后是灰白色的雾,看不到尽头,也没有温度。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身后传来赵临的声音:“记住你的名字!别忘了!”
我没回头。
走进光门的瞬间,世界没了声音。
身体像被无数针扎,皮肤一会儿烧一会儿冻。记忆乱了,童年的画面、战斗的场景、他们的脸不断闪现。我拼命记住自己的名字,记住他们的样子,记住这一战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我摔在一片荒原上。
天空是紫黑色的,星星倒挂着。远处有一座巨大的黑塔,塔顶连着裂缝的另一端。那里,就是邪阵的真正源头。
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
怀里的玉简有点热,像是回应这片土地。
我掏出短刀,在地上刻下一个符号——是我们队伍的标记。
然后,一步一步,朝那座塔走去。
我知道,这条路没有回头。
但我也知道,总得有人走下去。
而在地球的另一边,清晨的阳光照在废墟上。
那道裂缝,正在慢慢合上。
风停了。
大地安静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高台上,一块碎石静静躺着,上面有一行模糊的字:
【第七秒,即是破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