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站在门口,脸上有土,但眼睛很亮。他说东川的通道清理完了。
我正低头翻背包里的笔记本,手指上还沾着昨晚画阵图时留下的红水。那东西是从归墟裂隙里流出来的,有点像胶,又有点像水,在黑夜里会发出微弱的光。它能引导地下的能量,也能毁掉整座山。我合上本子,动作不快,好像他只是说了句普通的话。
可我知道不是。
空气很闷,像是要下雨前的感觉。我站起来走向投影台,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有回声。红水样本还在恒温舱里发着蓝光,像一只闭着的眼睛。屏幕上御劫戈的数据一直在跳动,七条能量线运行了三十六小时,没有一次出错。这让我更紧张。
太顺利了,反而不对劲。
越靠近最后一步,越不能大意。归墟之火点燃之前从没征兆,一旦烧起来,什么都挡不住。
“打开南境地形图。”我说。
指挥室暗了一下,接着中间升起一圈光幕,灰蓝色的地图慢慢出现,上面标着山、河和地下结构。地图中央有个黑色漩涡,边缘是暗红色的,像是大地张开的口子,吸走所有靠近的能量。
这就是第八阵眼。
也是最后一道门。
传说中,八瓣莲形是远古封印的核心,没人能伪造。七个阵眼围着它排成北斗形状,只有七个同时共鸣,才能唤醒第八个里面的归墟之火。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地底积蓄了几万年的力量,能毁灭一切,也能重建秩序。
但现在我们必须自己点燃它。
苏葵站在我右边,点着屏幕上的三个位置。“古井偏移位、矿道交汇口,还有这个漩涡中心。”她说话很稳,但声音有点紧,“选哪个?”
没人回答。
这不是选择题,是赌命。
选错了,七脉共鸣就会断,反冲的能量会炸掉至少两个阵眼。如果整个阵列崩溃,归墟之力失控,我们都会死,周围百公里的人也活不了。
我把红水的数据调出来,叠在地图上。那些零散的点连成了线,全都指向漩涡中心。再接入御劫戈的能量模拟,七条线穿过岩层,在地下三千米处汇到一个点,时间精确到毫秒。
“结构是八瓣莲形。”我说,声音不大,所有人都抬头看我,“是天然的闭环。”
魏沉走近屏幕,皱眉:“这种结构能锁住能量,不容易散。但也很难控制。火一旦太大,里面就像高压锅。”
“白泽说过一句话。”我顿了顿,看着大家,“火生于空,灭于实。归墟之火需要空间点燃,但也得有东西挡住它不往外烧。”
阿哲突然抬头:“所以那个空腔下面有厚岩石,上面是松土?”
我点头。
“明白了!”他声音变高,“火起来后热气往上走,但被下面的硬岩挡住方向,变成定向释放。如果我们把引爆点放正上方,就能用地层本身来控制第一次爆炸!”
“所以只能在这里。”我指着漩涡正上方,“决战必须在这儿。”
赵临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这时才问:“安全距离够吗?万一冷却系统坏了,冲击波会不会炸穿外壳?”
“外面设三道警戒线。”我马上说,“第一道炸药立刻引爆,切断地脉连接;第二道喷冷却雾降温;第三道启动自毁程序,彻底封住能量通道。”
他想了想,点头。
我不再多解释。队里每个人都清楚失败的后果。我们不是来冒险的,是在和时间赛跑。每一步都必须准,不能有一点侥幸。
我切换到沙盘模式,战场开始成型。
“三层区域。”我说,“外环是警戒圈,负责拦人和防偷袭。陈岩带队,在东、西、北三个方向设岗。发现情况就上报,不准动手。”
陈岩嗯了一声,拿出电子板记东西。他脸上还有灰,右手虎口有道疤,是三年前任务时被石头划的。他话少,但从不出错。他是能在雪地蹲一整夜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独自穿过归墟迷雾带回情报的侦察兵。
“中环是导流圈。”我继续说,“七处阵眼的能量必须同时到中心,误差不能超过三秒。苏葵管通讯,用独立频道连每个终端,不准走主网。”
苏葵已经开始操作,手指飞快敲键盘。她是信号专家,曾在一个断网事故中重建跨省通信。现在她戴着耳机,一边听反馈一边下令:“b-3准备校准,c-7确认频率锁定……好,同步测试开始。”
“我会每个点安排两个人。”她抬头看我,“一个操作,一个盯着数据。,马上报警。”
我点头。
“内核封印圈。”我指最中间的位置,那里只有一个红点闪,“我守这儿。御劫戈插入只有一次机会,早一秒不够,晚一秒溢出。我要亲眼看着七条线汇合。”
没人反对。
他们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是最强的能量调控者,也不是最厉害的战士。但我经历过三次阵眼激活,亲手关过两个失控裂隙。更重要的是,我能听见“地声”——那种藏在地底的震动,别人听不到,但它会告诉我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停。
我把能量路径标成绿色光带,从七个阵眼通向中心。这些通道要用提纯过的红水灌注,保证稳定传输。每一滴都过滤七次,震荡处理,不能有一丝杂质。一点污染就会让能量失衡。
“三级响应。”我说,“绿灯正常推进,黄灯预警延迟,红灯立刻停止。只要有一个点中断,或者时间差超五秒,全行动叫停。”
阿哲问:“要是通讯断了怎么办?”
“有备用线路。”魏沉接话,“我和阿哲做了双加密通道,绕开主节点,直连终端。就算外面瘫了,里面还能通。”
“还不够。”我说,“再加一道保险。每个阵眼的操作员,必须每分钟传一次心跳。连续两次没传,算失联,马上换人。”
赵临提醒:“假媒介还没达标。”
“不能再等了。”我说,“按计划来。但在投放前,给假媒介加一段白泽的录音。那段声音能让系统更难分辨真假。”
阿哲立刻去对接音频。那段录音是二十年前考古挖出来的,录在青铜匣里,内容没人听过,但频率刚好和人脑波共振。这些年用在很多秘密任务里,一直有效。
“另外。”我拿出控制器,“设定自动销毁。归墟之火一起,十秒倒计时开始。不管成败,时间一到就引爆,绝不让它失控。”
赵临检查电路,确认引信正常,“可以。”
沙盘上的光点全亮了,各小组到位。作战图更新完,我发到每个人终端。
“陈岩。”我说,“你现在出发,带人在外围设第一道哨卡。天亮前布防完成。”
他起身拿枪就走。背影挺直,步伐坚定,一句话不说。我知道他会一直巡逻,直到每个角落都安全。
“苏葵,你负责七阵眼的测试信号,今晚做最后一次校准。”
她戴上耳机开始拨号。指挥室只剩键盘声和电流嗡鸣。
“魏沉、阿哲,你们护送御劫戈装置,明天中午前必须到内核区。路上不停,不偏离路线。”
两人点头,去装备室。御劫戈是这次的关键武器,样子像矛,由陨铁打造,刻满古老符文。它不杀人,却是唯一能刺入第八阵眼并引导归墟之火的东西。它重两百多公斤,要用悬浮平台运,全程不能断电,否则符文会失效。
赵临留下看守假媒介舱。
我站在高台上,看沙盘上的绿光流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没人多说话,也没人犹豫。
风吹进来,带着湿土味,吹起我的衣角。远处起了雾,一层层盖住山脊,遮住了那个漩涡地带。月亮被云遮住,天地一片灰白。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作战图,又看了一遍。
布局完成。
各组待命。
只等天亮。
我按下通讯键。
“所有人注意。”我的声音平稳,传进频道,“进入一级准备状态。没新指令前,保持安静。”
频道里传来几声确认,短促有力。
我放下手,看向远方。
雾越来越浓,遮住山线,像整座山在呼吸。地下的节奏在动,像心跳,又像警告。
突然,监测仪响了一声。
我转头。
屏幕上,西岭阵眼的心跳信号断了一秒。
然后恢复了。
我盯着那条线,没动。
一秒不算警报,也不算失联。但这个时候,任何异常都是危险信号。
我调出记录,放大那一秒的波形。心跳停了,又恢复正常,不像自然波动,更像是被人强行维持的。
“赵临。”我喊。
“在。”他走过来,看屏幕。
“西岭刚才断了信号。”
他眯眼:“可能是干扰。那边有雷暴云。”
“不。”我说,“干扰会影响所有数据。但其他参数都正常。”
他沉默几秒,低声说:“会不会……有人提前进去了?”
我没答。
但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岭是我们最早设的据点,在废弃矿坑底,周围有隐形屏障和感应器。按理说有人靠近就会报警。除非……对方知道我们的密码,或者早就藏在里面。
我打开通讯,切到私密频道:“苏葵,重启西岭心跳验证,手动发挑战码。”
“明白。”她冷静,“正在发送……等待回应……”
时间一秒一秒过。
三秒。
五秒。
“收到回应。”生命体征上线,数值951。”
我看着屏幕,眉头没松。
“数值正常,但反应慢了23秒。”我说,“比平时迟。”
苏葵停了一下:“你说得对。这不对劲。”
我闭了下眼。
现在揭发可能打草惊蛇;但不管它,等到启动时出问题就完了。
“通知西岭值班员,做第二次身份核验。”我说,“用老密码本第十七页的问题。”
“已发。”她说,“等回复。”
几分钟后,答案回来,完全正确。
我还是不信。
有些人能练到连呼吸都能模仿。
“记下这次异常。”我说,“从现在起,每十分钟随机抽查西岭一次。不要固定时间。”
“明白。”
我关通讯,走到窗边。
雾还在蔓延,像一张网慢慢收紧。
我知道,敌人已经在路上了。
也许他们早就到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也一直在等他们露面。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控制器,冰凉的金属让我清醒。
这场战争,不只是对付归墟。
也是人心之间的较量。
我回头看了眼沙盘。
绿光还在流动,七条线稳稳当当。
黎明前,我们必须做完最后准备。
太阳升起时,要么世界恢复平衡,要么一切归零。
我深吸一口气,坐回指挥席。
“所有人。”我再次按下通讯键,“记住你的位置,守住你的职责。不管发生什么,别慌,别退。”
“因为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