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你们那边什么情况?!信号突然变得极其不稳定!”李雯焦急的声音在车载加密通讯器里爆开,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指挥部屏幕上,代表赵振刚小队的光点,在离开纺织厂不久后,就突然停滞在了老工业区边缘,信号强度剧烈波动,周围环境的能量读数疯狂飙升。
车内,赵振刚单手死死按住通讯器,另一只手正用尽全力,与缠住自己左脚踝、正将他拖向雾气深处的一条粗壮“血布绳索”搏斗。那绳索冰冷刺骨,坚韧异常,表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倒刺,扎入皮肉,汲取着热量和力气。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小腿以下正在迅速失去知觉。
“我们……被……缠住了!”赵振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是工厂的鬼东西……雾气……会动的布……还有布偶人!范围很大!火力……效果不好!”
他环顾四周,心沉到了谷底。两名“749”队员背靠背,用冷凝气雾和能量弹拼命阻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由雾气棉尘和暗红血块交织而成的“缚灵索”,以及那些沉默逼近的、轮廓模糊的“布人”。但冷凝气雾的范围在缩小,能量弹也所剩无几。受伤的特警被拖到了车边,正用匕首疯狂切割缠在身上的绳索,但收效甚微。老周躲在驾驶位,用车载机枪对外扫射,子弹打在“布人”身上,如同射入败絮,只能留下几个孔洞,很快就被翻滚的雾气填满。
更可怕的是,周围那些自行运转的老式纺织机,发出的“咔嚓哐当”声越来越响,仿佛在演奏一曲工业亡灵的战歌。从织口中“吐”出的、由怨气和物质构成的“血布”源源不绝,新的“缚灵索”和“布人”不断生成,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布?由怨气、棉尘和血质构成?”李雯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努力保持清晰,快速分析,“物理攻击效果差,能量攻击消耗大……等等!赵队,那些东西……怕不怕火?!”
“试过!普通火焰在雾里烧不起来!温度不够,或者……被怨气压制了!”一名“749”队员嘶声回答,他刚刚喷射的火焰此刻已缩成一小簇,在潮湿阴冷的雾气中摇曳欲灭。
“不是普通火焰!”李雯语速快得惊人,“我需要知道那些‘布’的具体成分!有没有强烈的化学品残留?比如旧式漂白剂、染色剂、固色剂,或者润滑机油?”
赵振刚一愣,随即吼道:“有!这破厂以前是印染厂改的!地上、机器上,到处都是干涸的化学品污渍!空气里也有股怪味!”
“那就对了!”李雯的声音带着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激动,“老式纺织印染厂用的很多化学品,如某些含氯漂白剂残留、苯胺类染料中间体、以及矿物润滑油,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成为极佳的助燃剂,甚至可能形成低燃点的混合物!如果能将它们与怨气构成的‘布’充分混合,再以足够高的温度点燃,可能会引发剧烈燃烧,甚至……爆燃!怨气本质也是一种阴性能量,极端的高温和纯阳的火焰对其有天然的克制和净化作用!”
“可我们哪来的高温和强效燃烧剂?!”赵振刚一边吼,一边用枪托猛砸脚下的“血布绳索”,绳索只是凹陷,纹丝不动。
“车上有!你们开的是经过改装的特勤车,后备箱底层,有应急的‘特殊情况处理工具箱’!里面应该有几罐高标号航空煤油,还有小剂量的铝热剂和镁粉!”李雯几乎是喊出来的,“听着!用煤油混合能找到的、地上的那些化学污渍残渣,尽量泼洒到那些‘布’聚集的区域!然后用铝热剂混合镁粉作为引信和高温源!铝热反应能产生超过2500度的高温,足以点燃任何可燃物,并可能引燃那些化学残留,形成剧烈燃烧!火焰的纯阳高温应该能有效破坏怨气结构!”
铝热剂?镁粉?赵振刚头皮发麻,这玩意儿在这么近的距离用,一个控制不好,自己人也得被卷进去!
“没时间犹豫了赵队!要么赌一把,要么被这些东西耗死在这里!”通讯器里传来另一名“749”队员的吼声,他被几条“血布绳索”缠住了腰部,正被一点点拖离车体。
“老周!找工具箱!快!”赵振刚不再犹豫,厉声下令。他猛地俯身,用牙齿咬住缠在脚踝的“血布绳索”,同时用受伤的右手艰难地拔出腰间匕首,不顾掌心剧痛,狠狠地朝着绳索与雾气连接最浓郁的部位切割下去!
“嗤——”一种类似切割皮革又像摩擦金属的怪响,绳索被割开一道口子,里面涌出的不是液体,而是更加浓郁的灰黑色雾气,带着刺鼻的化学品味和血腥气。赵振刚趁机猛地抽回脚,连滚带爬地扑到车边。
老周已经从后备箱翻出了那个沉重的银色金属工具箱,上面有醒目的危险品标志。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里面果然有几罐密封的航空煤油,以及几个更小的、标注着化学符号的金属罐和粉末包。
“煤油给我!铝热剂和镁粉,谁会配?!”赵振刚吼道。
“我会!”一名“749”队员挣脱绳索,扑过来,快速检查铝热剂和镁粉的比例,“需要氧化铁粉……这里也有!比例大致3:1混合铝粉和氧化铁粉,加入少量镁粉作为引燃剂!但需要极高的初始温度才能触发反应,普通打火机不行!”
“用这个!”另一名队员从自己装备里掏出一个钢笔大小、顶部有撞针的玩意儿,“高温燃烧棒,拉发,初始温度能到一千度以上,够引燃铝热剂了!”
“好!老周,煤油泼洒,尽量往那些织机和‘布人’密集的地方泼!注意别泼到我们自己人!”赵振刚接过一罐煤油,拧开盖子,浓烈的气味冲鼻而来。他强忍恶心,单手将煤油朝着最近一架正在疯狂“吐布”的织机泼去。煤油泼在生锈的机器和那些灰白、暗红的“布”上,迅速浸润开来。
老周和其他能动的队员也如法炮制,将几罐煤油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主要目标是那些作为“生产源头”的织机和周围聚集的“布人”、“缚灵索”。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重的煤油味,混合着原本的化学品味,更加令人作呕。
那些“布人”和“缚灵索”似乎对煤油有所反应,动作变得有些迟疑,缠绕的力度也松了一些,仿佛在“嗅探”这陌生的、极具威胁性的液体。
“铝热剂配好了!装在空罐里,加了镁粉!”“749”队员将一个用空煤油罐改装的简易装置递给赵振刚,罐口用布条塞住,里面是混合好的粉末,一根拉发式高温燃烧棒插在里面,引线露在外面。
“掩护我!”赵振刚将装置夹在腋下,用还能动的左手掏出手枪,对着前方一个被煤油浸透、正缓缓走来的“布人”连连开枪,试图吸引注意,同时压低身形,朝着那架被泼了最多煤油、也是“吐布”最凶的织机侧后方迂回过去。
“布人”和周围的“缚灵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叹息般的嗡鸣,更多的“布”从雾气中生成,拦截他的去路。一名“749”队员拼命用最后一点冷凝气雾为他开辟道路,另一名队员则用能量弹点射那些试图缠绕他的绳索。
赵振刚感觉自己像在粘稠的胶水中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受伤的右手传来钻心的疼,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架织机。
终于,他冲到了织机侧面一个相对死角,这里堆积着许多废弃的零件和油污。他迅速将简易铝热剂罐塞进一堆浸满煤油和化学污渍的烂布里,然后猛地拉开了高温燃烧棒的引信!
“嗤——!”
引信爆出一团耀眼的火花和刺鼻的白烟。
赵振刚转身就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扑向车辆方向,同时嘶声大吼:“找掩护!捂耳朵!闭上眼睛!”
所有人立刻缩到车体或坚固掩体后,死死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轰——!!!”
先是并不算特别响亮、但异常沉闷的爆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罐子里被狠狠挤压、点燃。紧接着——
“轰隆隆——!!!”
一道难以形容的、刺目到极致的炽白色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织机后方爆发开来!那光芒如同小太阳诞生,瞬间驱散了方圆数十米内的灰白雾气,将一切染成惨白!恐怖的高温气浪如同实质的墙壁,以爆炸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
“噼里啪啦——!!!”
被煤油浸透的织机、周围的“布人”、“缚灵索”,以及地面上、空气中飘散的化学粉尘和棉絮,在这超过两千五百度的铝热剂火焰和随之引发的剧烈燃烧面前,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霜,瞬间被点燃、气化、剧烈燃烧!煤油混合着不明的化学残留,产生了恐怖的叠加效应,火焰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亮白色、蓝白色,夹杂着滚滚黑烟,发出可怕的呼啸声,温度高得吓人,连附近的金属机器都开始发红、变形!
那些由怨气、棉尘、血质构成的“布”,在这纯粹的、极端的高温火焰中,发出了无数重叠的、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仿佛有成千上万灵魂在火焰中痛苦哀嚎、燃烧、净化!它们扭曲、蜷缩、化作飞灰,连带着束缚其上的怨念也一同被焚毁。
火焰迅速蔓延,点燃了更多的织机和“布”,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死亡火环。周围的雾气被高温和火焰驱散、蒸发,那令人牙酸的机械运转声也被熊熊烈焰的咆哮所淹没。
赵振刚等人即使躲在车后,也被那恐怖的热浪烤得头发卷曲,皮肤灼痛,呼吸困难。他们死死趴在地上,感觉身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过了足足一分多钟,爆炸的核心威力才略微减弱,但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将那片区域化为一片工业地狱般的火海。空气中的怨气读数在飞速下降,那些灰白的“缚灵索”和“布人”早已不见踪影,连雾气都稀薄了大半。
“咳咳……赵队!你们怎么样?!”通讯器里传来李雯急切的声音。
赵振刚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看向那片火海,又看了看惊魂未定、但都还活着的队员,嘶哑道:“还……还活着……火……烧起来了……那些鬼东西……好像被烧没了……”
“太好了!高温火焰果然有效!”李雯的声音带着庆幸,“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那里!铝热剂燃烧会产生有毒烟雾和高温,而且可能引燃其他东西!快撤!”
不用她说,赵振刚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大火已经失控,开始向周围的废弃厂房蔓延,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上车!快!”
众人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爬上几乎被热浪烤得发烫的车。老周发动引擎,车子在遍布灼热灰烬和残火的道路上颠簸疾驰,终于冲出了那片正在被火焰吞噬的工业区。
回头望去,老纺织厂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如柱。那困扰他们的诡异雾气和亡灵领域,已被更纯粹的、毁灭性的火焰所替代。
赵振刚瘫在座椅上,看着自己焦黑起泡、血肉模糊的右手,又看了看远处城隍庙上空那愈加狰狞的暗红漩涡,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这边的危机暂时用极端手段解决了,但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陈默、苏媛、周五爷……你们,一定要撑住啊!
车子载着伤痕累累的众人,朝着指挥部的方向,在夜色和火光中,亡命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