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医疗点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陈默被安置在最高级别的监护病房中,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微弱而紊乱。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风中残烛。七窍虽已清理,但残留的血痕依旧触目惊心。
苏媛不顾自己内腑震荡、嘴角溢血的伤势,强撑着守在床边,双手紧握着陈默冰冷的手,将自身微薄却精纯的精神力,混合着清心咒的韵律,源源不断地渡入他近乎枯竭的识海。赵振刚和李雯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拳头紧握。
“脑电波极度混乱,有大量异常放电……他的意识正在被外来信息流冲击、撕裂!”李雯盯着仪器数据,声音沙哑,“必须想办法稳定他的精神核心,否则……可能会脑死亡,或者……变成植物人!”
赵振刚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该死的拜影教!”他恨自己的无力,更恨敌人的阴毒。
苏媛没有抬头,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陈默意识碎片的连接中。她能“看”到,陈默的识海此刻如同被风暴席卷的海洋,无数来自殡仪馆行尸、来自“血琉璃”共鸣、甚至更早之前积累的负面记忆和怨念碎片,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冲击、吞噬着他原本的意识之光。他的自我,正在这片记忆的混沌中沉沦、消散。
“陈默……坚持住……回来……”苏媛在心中一遍遍呼唤,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看似冷静坚韧的男人,内心深处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过去和孤独。
就在苏媛的精神力即将耗尽,感到绝望之际,陈默混乱的识海深处,突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旋律片段——那是她刚才情急之下,低声哼唱的一首家传的、有宁神安魂之效的古曲调!
这旋律,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的一颗星辰,吸引了部分混乱记忆碎片的注意!
苏媛心中一动,立刻集中残存的精神力,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些记忆潮水,而是以那古曲调为核心,轻柔地、反复地吟唱起来。她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直接响彻在陈默的识海中,如同母亲安抚受惊的孩童,充满了温暖和抚慰的力量。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记忆潮水,在这安魂曲的引导下,竟然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一些碎片开始围绕着旋律缓缓流转,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陈默那即将熄灭的自我意识之光,也似乎稳定了一丝。
借此机会,苏媛的“视线”得以更深入地“看”清那些记忆碎片中的内容。她看到了殡仪馆行尸的惨死景象,看到了“血琉璃”中无数灵魂被炼化的痛苦……但更深处,一些被埋藏得更久、更隐秘的记忆,也开始浮现出来。
她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孤儿院,寒冷的冬夜,年幼的陈默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无声地流泪。窗外,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风衣的高大身影,静静地站在风雪中,似乎在观察着他。那身影给苏媛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深深的寒意。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稍大一些的陈默,在一次高烧昏迷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将一枚冰凉的东西放在了他的眉心……那东西的形状,似乎……与“血琉璃”的碎片有几分相似?随后,他第一次“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个刚去世不久的老人的残影。从此,他的人生被彻底改变。
这些记忆碎片模糊而跳跃,却让苏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陈默的共感能力,难道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人为“赋予”的?那个风雪中的身影,那个给他“开眼”的人……是谁?是拜影教的人?还是……周五爷口中那个可能与陈默身世有关的“故人”?
安魂曲的效果是暂时的。就在苏媛试图看清更多细节时,陈默识海中与“血琉璃”共鸣最强烈的那部分记忆碎片,突然再次暴动起来!一股冰冷、邪异、充满掠夺意志的力量,顺着共鸣的通道,反向侵蚀而来,不仅冲击着陈默,甚至开始拉扯苏媛的精神力!
“噗!”苏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精神连接几乎被强行切断!她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苏教授!”赵振刚和李雯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媛。
“不行……那琉璃……那琉璃的力量在反噬!它……它好像和陈默的灵魂……绑定了!”苏媛虚弱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惊恐。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血琉璃”的邪异能量,如同附骨之疽,已经深深扎根在陈默的灵魂本源之中,正在试图将他同化、吞噬!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陈默,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的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与“血琉璃”同源的暗红色光芒,一闪而逝!
“陈默!”三人同时惊呼。
眼看情况急转直下,即将失控,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褂、身形干瘦的老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正是周五爷!
他脸色凝重,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病房内的情形,最后定格在陈默眉心的异状上。
“胡闹!”周五爷低喝一声,一步跨到床前,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在陈默胸口几处大穴连点数下,同时将一张暗金色的符箓拍在他的额头上!
符箓金光一闪,陈默的抽搐渐渐平息,仪器警报声也缓和下来。但周五爷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魂契已深,邪根种下……麻烦了。”周五爷看着昏迷的陈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第93章 客栈暴动
周五爷的突然出现和出手,暂时压制住了陈默体内暴走的“血琉璃”邪气,但病房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反而更加凝重。陈默虽然不再抽搐,但依旧深度昏迷,眉心那一点暗红印记并未消失,反而像是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周老,陈默他……”赵振刚急切地问道,声音沙哑。
周五爷收回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气息虚弱的苏媛,又看了看仪器上陈默糟糕的数据,缓缓摇头,语气沉重:“麻烦大了……‘血琉璃’乃阴阳驿传承之宝,虽被邪法污染,其本源灵性犹存,且与地脉怨气、客栈大阵纠缠百年,早已成了至邪之物。此子不知以何法与之共鸣过深,邪气已侵入神魂本源,如同附骨之疽,寻常手段……难救。”
“难救?”赵振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苏媛也挣扎着站起,眼中含泪:“周老,求您一定救救他!”
周五爷沉默片刻,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权衡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陈默,眼神复杂:“办法……有一个,但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什么办法?”赵振刚和苏媛异口同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周五爷一字一顿道,“邪气源于‘血琉璃’,欲解此厄,必须重返‘往生客栈’,在其邪气本源之地——也就是那核心密室之中,借助琉璃本身的力量,辅以特殊法门,才有可能将其逼出或……暂时封印。但此刻客栈因核心被动(陈默的共鸣),恐怕已生变故,危机四伏。而且,此举无异于将油尽灯枯的他再次投入火海,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重返客栈?在核心密室施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更是自杀行为!
赵振刚和苏媛都愣住了。且不说如何再次潜入守卫森严、且可能已高度戒备的客栈核心,光是陈默现在这状态,如何经得起折腾?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吗?”赵振刚声音颤抖。
“若有,老夫何必出此下策?”周五爷叹息一声,“邪气侵蚀神魂,拖得越久,侵蚀越深,直至彻底被同化,成为琉璃的傀儡。届时,大罗金仙也难救。现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是一个几乎看不到希望的抉择。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陈默,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模糊的呓语,仿佛在挣扎:“客……栈……琉璃……毁……”
这声呓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赵振刚和苏媛的犹豫。
苏媛擦去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去!我带他回去!我知道路,我有‘契’在身,或许能瞒过一时!”
“你疯了!你的伤也没好!”赵振刚反对。
“没有时间了!”苏媛看向周五爷,“周老,请您施法,暂时稳住他的伤势,给我们争取时间!赵队,你在外接应,一旦有变,立刻强攻接应我们出来!”
周五爷深深看了苏媛一眼,点了点头:“好!有魄力!老夫便拼着损耗真元,为他施展‘锁魂针’,暂时封住他心脉与识海,吊住他一口元气。但此法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若不能功成,神仙难救!”
事已至此,赵振刚知道已无退路,只能红着眼圈重重点头:“好!我立刻安排!所有资源随你们调用!”
周五爷不再多言,取出九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光的金针,手法如电,刺入陈默头顶和胸口九处大穴。随着金针入体,陈默闷哼一声,眉心暗红印记的搏动明显减缓,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死灰。
“走!”周五爷低喝一声,一掌按在陈默后背,一股精纯温和的真元渡入,暂时护住他心脉。
苏媛毫不犹豫,背起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陈默,在赵振刚安排的精英小队护送下,再次冲向城隍庙旧址!
再次穿过那扭曲的空间门户,踏入“往生客栈”的瞬间,苏媛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眼前的景象,与她上次离开时截然不同!原本死寂的走廊,此刻充满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墙壁上的幽绿灯笼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投射出鬼魅般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刺耳的尖啸、疯狂的呓语和物品破碎的巨响!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动,仿佛随时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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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暴动了!显然,陈默之前与“血琉璃”的深度共鸣,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彻底搅乱了此地的能量平衡,导致被镇压的怨魂失控,阵法紊乱!
“糟了!”苏媛脸色煞白,但此刻已无退路。她咬紧牙关,将陈默背得更紧,凭借记忆和“问路石”微弱的指引,顶着能量风暴,艰难地向内厅核心密室的方向冲去。
一路上,景象骇人!原本紧闭的房门大多破碎,可以看到里面扭曲翻滚的怨灵虚影!走廊上不时有碎裂的家具和装饰品被乱流卷起,四处飞射!甚至有几道失去理智的怨灵发现了他们,发出尖啸扑来,被苏媛用符箓勉强击退。
越是靠近核心区域,动荡越是剧烈!当她们终于冲到通往核心密室的那条隐蔽旋梯入口时,发现入口处竟然被一层浑浊的、由怨气凝聚成的黑色能量屏障封锁了!
“怎么办?”苏媛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踉跄着从旁边的阴影中冲出,正是外厅那位“守门人”墨守!他此刻形象狼狈,灰袍破碎,身上缭绕着黑气,显然在竭力维持客栈稳定,但已力不从心。
“是你们!”墨守看到苏媛和她背上的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决绝,“客栈核心被动,万魂暴走!此地即将湮灭!你们还敢回来送死?!”
“我们必须进去!救他!”苏媛指着陈默急道。
墨守看了一眼陈默眉心的暗红印记,又感受了一下客栈崩溃在即的恐怖能量,惨然一笑:“罢了!百年囚禁,今日或许正是解脱之时!老夫便再助你们最后一次!”
他猛地喷出一口本源魂气,化作一道清光,暂时冲开了那黑色屏障一角:“快进去!老夫以残魂为引,暂时定住此地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无论成败,立刻离开!否则,永堕无间!”
说完,墨守盘膝坐在旋梯入口,身影在狂暴的能量中逐渐变得透明,他以自身最后的魂力,化作一道光罩,暂时稳住了这片即将崩溃的空间!
苏媛热泪盈眶,知道这是墨守用生命为她们争取的时间,不再犹豫,背着陈默,冲入了旋梯,直奔下方那充满科技感的——如今已是一片狼藉、警报嘶鸣的核心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