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河再次陷入了昏迷，但这一次，和之前那种死寂般的沉睡不同，他的生命体征，在缓慢而坚定地回升着。
军区总医院的特护病房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琼靠在墙上，双眼通红，一言不发。老首长刚才那番话，她全都听见了。她知道，萧楚河拼了命换来的战机，稍纵即逝。国家需要他，需要他脑子里那些独一无二的情报。
可她看着躺在里面，那个全身上下插满管子，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的男人，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
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为什么还要逼他？
“首长，”秦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需要休息。我们不能……”
“我知道。”老首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好好躺着，睡上一年半载。可是，秦琼，敌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了秦琼。
“这是事件发生后七十二小时内，全球范围内的紧急情报汇总。”
秦琼接过文件，快速地翻阅起来。
第一页，就是关于瑞士的。华夏外交部门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向瑞士方面提出严正交涉，并出示了部分赫尔墨斯银行内部的资金流水证据。瑞士联邦银行业委员会被迫宣布，对赫尔墨斯信托银行展开“最高级别”的金融监管调查。消息一出，全球哗然。
第二页，是关于“深渊议会”的。在“学者”的据点被重创后，“议会”内部似乎发生了剧烈的动荡。多个与“学者”有密切联系的离岸公司、基金会，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宣布破产清算，所有资金被迅速转移，线索全部中断。他们断尾求生的速度，快得惊人。
第三页，是关于内鬼张志的。审讯记录触目惊心。这个潜伏了近十年的钉子，代号“工蚁”，其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为“议会”的“物理清除”行动，提供坐标和内部信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谁，只通过一种特殊的加密设备，单线接收“屠夫”科恩的指令。
“他们是一个组织严密、心狠手辣、实力远超我们想象的对手。”老首长沉声说道，“萧楚河那一击，虽然打痛了他们，但也彻底激怒了他们。现在，他们从暗处，跳到了半明处。他们的报复，随时可能到来。我们必须在他们下一次动手之前，找到他们的痛脚，狠狠地打回去！”
秦琼攥紧了手里的文件，指节捏得发白。她明白老首长的意思。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容不得半点仁慈和迟疑的战争。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女儿家的心疼，强行压回心底，恢复了那个果决冷静的少将身份，“在萧楚河醒来之前，由我来接替他的工作。我会整合所有情报，分析‘议会’下一步可能攻击的方向。”
老首长看着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好。需要任何资源，任何权限，直接跟我说。整个国家，都是你和萧楚河的后盾。”
说完，老首长转身离开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部署，这场由“望舒”基地袭击事件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走廊里，只剩下了秦琼一个人。她透过病房的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沉睡的萧楚河，眼神无比坚定。
活下去，萧楚河。
你负责看穿黑暗，我负责，将你看穿的一切，全部摧毁。
……
两天后。
萧楚河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白津津和李玥，也终于获准，前来探望。
一走进病房，看到萧楚河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两个女孩的眼泪就下来了。
“老板……”白津津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见惯了萧楚河在金融市场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样子，何曾见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那五千亿资金，是她亲手交出去的，每一笔数据的消失，都像是割在她的心上。可她现在才明白，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生命比起来，别说五千亿，就是五万亿，又算得了什么。
李玥则安静得多。她走到那些复杂的生命维持仪器旁，仔细地看着上面跳动的每一个数据。她的专业，让她比白津津更能理解这些数据背后代表的意义。
“他的脑电波……很奇怪。”李玥忽然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
“怎么了？”秦琼走了过来。这两天，她几乎就住在了这里，除了处理铺天盖地的情报，所有时间都守在萧楚河身边。
“正常人的深度睡眠，脑电波会呈现出平缓的δ波。但是老板的脑电波，虽然整体也很平缓，但里面，夹杂着一种非常高频、非常有规律的γ波。这种波形，通常只在人高度专注、进行复杂思维活动的时候才会出现。”李玥指着监视器上的波形图，脸上写满了困惑，“他的人明明在昏迷，但他的大脑，好像……还在高速运转。”
秦琼的心，猛地一动。
她想起了老首长的话。
“在那‘反向的凝视’里，你一定，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难道，萧楚河的意识，正在他自己的脑海深处，回放和整理那场惊心动魄的“反向凝视”？他正在凭着本能，替他们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个念头，让秦琼感到一阵战栗，既为萧楚河那非人的意志力，也为他此刻正承受的痛苦。
就在这时，萧楚河的眼皮，又一次，轻微地颤动了起来。
他醒了。
这一次，比上次清醒的时间要长一些。
他睁开眼，视线缓缓扫过病房里的三张面孔。秦琼的坚毅，白津津的担忧，李玥的专注。
他的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的战友，都在。
他没有再试图说话，只是转动眼球，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李玥的身上。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他在半空中，吃力地，画出了一个形状。
一个圆，中间，画了一个“s”。
那是……数据流的符号。
李玥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看懂了。
“老板是想说……数据？”
萧楚河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手指，又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数据……大脑……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李玥的脑海中，猛地闪现。
“老板！你是想说，你脑子里的那些信息，需要一个工具，把它们导出来，可视化？”李玥激动地问道。
萧楚河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不愧是他的技术核心！
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使用“天枢”那种高负荷的设备。他需要一个更轻便、更直接的方式，将他在“反向凝视”中捕捉到的，那个新猎物的“数据影像”，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提取出来！
“我明白了！”李玥的脸上，绽放出了兴奋的光彩，“给我权限！给我一间实验室！我需要一台高精度脑电波捕捉仪，一台神经信号编译器，还有一台三维全息投影设备！我能做到！我能给你造一个‘思维读取器’出来！”
这个疯丫头，竟然连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都敢说能造出来。
萧楚河看着她那副恨不得马上冲进实验室的样子，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的反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