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一处无法在任何地图上被找到的秘密安全屋。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卓南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距离她走进华夏大使馆，已经过去了三十六个小时。
在这三十六个小时里，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从一个“黑石联盟”的核心成员、一个站在全球资本链顶端的掠食者，变成了一个寻求庇护的“叛逃者”。
她交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那块小小的、储存了海量机密信息的芯片，是她过去十年，为“黑石联盟”效力的全部心血，也是她为自己留下的，唯一的护身符。
她曾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用到它。
但现在，她亲手，将它交了出去。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便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白津津。
白津津的脸色很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她看到卓南欣，眼神复杂地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卓女士，我是龙焱，来自国家安全部。”中年男人主动伸出手，“感谢你的合作，你提供的情报，价值无可估量。”
卓南欣站起身，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声音平静无波：“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我们已经对你提供的部分核心数据进行了验证，并且，结合我们刚刚在金融市场上取得的战果，可以确认，‘黑石联盟’的主力资金，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她，缓缓说道，“肯尼斯·格里芬在香港被捕，‘屠夫’的团队全军覆没。你们的‘议长’，现在应该很头疼。”
卓南欣嘴角勾起嘲讽：“头疼？不，他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尽快切割掉‘黑石’这颗已经烂掉的棋子，然后，如何处理掉我这个‘叛徒’。”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被称为“议长”的男人的行事风格。冷酷、理智，到了一种毫无人性的地步。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东西，包括人，都只是可以随时替换和牺牲的工具。
“所以，在我交出那些东西之后，我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至少，在‘议会’的名单上是这样。”卓南欣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你现在很安全。”龙焱的语气十分肯定，“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在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没有人能找到你。”
“我明白。”卓南欣点了点头，她看向一旁的白津津，“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她已经憋了很久了。
从她拨通那个电话，告诉白津津一切开始，她就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她不知道香港那边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个叫萧楚河的男人，在得知了她的“警告”和“背叛”之后，做了什么。
白津津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避开了卓南欣的目光。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
龙焱看了一眼白津津，然后对卓南欣说道：“卓女士，关于‘冥河’先生的情况，我们稍后再谈。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我们，对你提供的情报，进行更深层次的解读。尤其是关于‘议会’的部分。”
卓南欣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从白津津的反应和龙焱刻意的回避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出事了。
他一定出事了。
“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必须知道他的情况。”卓南欣的态度，第一次变得强硬起来，“这是我合作的底线。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那我交出这些东西，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那个男人的安危。
是同为顶尖操盘手的惺惺相惜？还是因为他那匪夷所思、如同神迹般的操作，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又或者，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让她那颗在黑暗中沉沦已久的心，看到一丝光亮的人。
在原油期货市场上的那次交手，他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反常规”打法，将她引以为傲的交易模型，冲击得七零八落。那一刻，她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后来，她奉命去调查他，去接近他。她翻遍了“暗线股神”的所有战绩，越是研究，就越是心惊。那种在刀尖上跳舞，将风险利用到极致的风格，那种对市场情绪拐点的精准把握，简直不似凡人。
直到昨天，在香港的那场“审判”。
当她看到萧楚河，用那种堪称残忍的方式，一步步地，将格里芬这个华尔街巨鳄的尊严、财富、乃至最后的精神寄托，彻底碾碎时，她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忽然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自己，只是“议会”豢养的一条，被训练得更凶狠、更聪明的猎犬。而他，是一个手持利剑，向整个黑暗森林宣战的复仇者。
所以，在接到“议长”那个策反或毁灭他的命令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不想再做那条猎犬了。
她想看看，那个举起火把的人，到底能把这片黑暗的森林，照亮到什么程度。
可是现在，他们却告诉她，那束光，可能出事了。
“津津，告诉我。”卓南欣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白津津的脸上。
白津津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南欣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他昏倒了。就在打赢了那场仗，抓住了格里芬之后。他突然吐血，昏迷了过去，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轰！”
卓南欣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沙发的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赢了！
“原因呢？”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沙哑。
“原因不明……”白津津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医生说，找不到任何病因。他……他就像是……精神力被瞬间抽干了一样。”
精神力被抽干……
卓南欣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可能性。
“是‘议长’……”她喃喃自语，脸色变得煞白，“不，不是‘议长’。是‘议会’！”
龙焱和白津津都看向她。
“‘议会’内部，流传着一个传说。”卓南欣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传说，‘议会’之所以能存在数百年而不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财富和权力。更是因为，他们掌握着一种……超自然的力量。”
“他们称之为‘深渊的凝视’。”
“据说，当有人触及到‘议会’最核心的秘密，或者对‘议会’的根基造成了威胁时，‘议会’的最高层，可以通过某种未知的仪式，发动一种精神层面的攻击，直接抹杀目标的意志。”
“过去，我一直以为这只是用来震慑内部成员的无稽之谈。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攻击。”
“直到现在……”
卓南欣看着白津津，一字一句地说道：“萧楚河，他一定是在某种层面上，直接看到了‘议会’的本体。所以，他遭到了‘深渊的凝视’。”
房间里，一片死寂。
龙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惊的表情。卓南欣的这番话，和他们从萧楚河身边人那里得到的报告，以及高层领导的猜测，竟然不谋而合！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种超越科学认知的力量？
“有办法……救他吗？”白津津颤抖着声音问，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卓南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绝望。
“没有。”
“被‘深渊’凝视过的人，从没有活下来的先例。他们的下场，要么是当场脑死亡，要么，就是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楚河他……已经完了。”
白津津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龙焱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到无法承受的打击。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寂静中，卓南欣却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不对……”
“不对！”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纸和笔，飞快地画了起来。
她画的，是沪深300股指期货昨天的分时图。
那根从跌停板上，被暴力拉起的，顶天立地的巨大阳线。
“你们看这里！”她指着k线上那个从跌停板被撬开的瞬间，“‘屠夫’的空单，主力成本区，全都在跌停板附近。而萧楚河，他用三千亿做诱饵，把‘屠夫’所有的子弹都骗了出来。”
“然后，他用八千亿的王炸，在高于跌停板一个点的位置，一次性挂出了一个巨量的买单。这一手，直接锁死了‘屠夫’所有的退路，是奠定胜局的关键。”
“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卓南欣看着龙焱和白津津，“这种战术，需要对对手的资金量、决心、以及市场后续的情绪，有一个神一样精准的预判。多一分，浪费子弹。少一分，打不死对手。”
“而他，做得完美无瑕。就好像，他能亲眼‘看到’‘屠夫’的底牌一样。”
白津津抬起泪眼，不解地看着她。这些，她们都知道，这不就是萧楚河厉害的地方吗？
“我的意思是，”卓南欣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龙焱都感到心跳加速的推论，“如果他真的遭到了‘深渊’的攻击，那只可能发生在一个时间点——那就是他彻底击溃‘黑石联盟’，窥探到‘议会’本体的那一刻。”
“而他发动总攻的时候，是在那之前！”
“换句话说，他在发动总攻，布下那个惊天陷阱的时候，他的能力，他的‘上帝视角’，是完好无损，甚至处于巅峰状态的！”
“一个处于巅峰状态的、拥有‘上帝视角’的操盘天才，他会没有预判到，当他掀翻‘黑石联盟’这张牌桌后，会引来背后更恐怖的存在吗？”
“他会没有预判到，自己可能会遭到攻击吗？”
卓南欣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吓人。
“他一定预判到了！”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没把那个所谓的‘深渊的凝视’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有把握，自己能扛下来！”
“他现在昏迷，不是因为他被打败了，而是在他自己的战场里，在那个我们谁也看不见的维度里，和那个‘深渊’，进行着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战争！”
“他不是完了！”
卓南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他是在……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