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欢迎仪式一直闹到半夜才算消停。
胡小虎把父母和柳夏送回家，又亲自把周明和李强安顿到早就准备好的招待所里，等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顾晓晓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大堆图纸和资料，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什么，连胡小虎进来都没发现。
“咳咳。”胡小虎故意咳嗽了两声。
顾晓晓这才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
“回来了？”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但眼神里的那份期待却藏不住。
“回来了。”胡小虎笑着走到她对面坐下，“怎么，不等我回来，就想把新厂房的设计图自己搞定？”
“等你？等你黄花菜都凉了。”顾晓晓白了他一眼，指着桌上的一堆图纸，“我根据克劳斯先生的方案，结合我们这边的地质情况，重新做了一份规划。你看一下，研发中心和生产车间，我把它们放在了两个独立的区域，中间用全封闭的无菌通道连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交叉污染。”
胡小虎拿过图纸看了看，不得不佩服，顾晓晓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她的设计，比克劳斯的方案更加细致，考虑也更周全。
“设计得很好。”胡小虎点点头，“不过，可能要推倒重来了。”
“什么？”顾晓晓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为什么？我的方案有什么问题？”
“你的方案没问题，是我们的条件，发生变化了。”胡小虎神秘地一笑，从包里拿出那两箱子沉甸甸的专业书籍和期刊，放到了桌上。
“这是……”顾晓晓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些外文期刊的封面吸引了。
《自然》《科学》《细胞》……
这些可都是世界顶级的学术期刊，在国内，就算是在国家级的图书馆，都很难看到最新的。而胡小虎，竟然给她搞来了这么多！
她像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都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我们顾总工的弹药库，必须得是最新最强的。”胡小虎笑道，“不过，这只是开胃菜。我这次去北京，还给你带回来一份更大的礼物。”
“什么礼物？”顾晓晓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胡小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明天上午九点，你来会议室，就知道了。记住，把你最好的状态拿出来，别被吓着了。”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留下顾晓晓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书，和一肚子的疑问。
第二天上午，厂里的小会议室。
顾晓晓准时到达。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把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又干练。
她很好奇，胡小虎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大礼物”，竟然还让她“别被吓着”。
没过多久，胡小虎就带着两个穿着崭新工服，但气质明显和工人不同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来，晓晓，我给你介绍一下。”胡小虎指着那两个看起来有些拘谨的年轻人，“这位是周明，这位是李强。他们俩，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我们研发中心的人了。周明主攻蛋白纯化和分离技术，李强主攻细胞培养和活性检测。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顾晓晓愣住了。
她上下打量着周明和李强。这两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一脸的书卷气。
这就是胡小虎说的大礼物？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厂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了。
她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周明和李强也有些紧张。他们早就听胡小虎说过，厂里的总工程师顾晓晓，是个非常厉害的技术天才，也是他们未来的直属领导。
“顾……顾总工，您好。”周明主动伸出手，“我叫周明，毕业于……毕业于复旦大学生物化学系。”
“顾总工好，我叫李强，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的。”李强也赶紧自我介绍。
复旦？清华？
顾晓晓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这两个名字，在当时，就代表着中国科研领域的最高学府。能从这两个学校毕业的，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你们好。”她跟两人握了握手，语气也客气了许多，“欢迎你们加入。”
胡小虎看着顾晓晓的反应，心里暗笑。他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晓晓，别光站着啊。周明和李强可是放弃了北京中科院的正式编制，才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你作为总工程师，是不是得考考他们，看看他们配不配得上我们研发中心的位置？”胡小虎故意激将道。
中科院！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顾晓晓的脑子里炸响。
如果说清华复旦是学府里的圣地，那中科院就是所有科研人员心中的殿堂！
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是从中科院出来的？还放弃了正式编制？
这怎么可能！
她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胡小虎，又看了看周明和李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撼。
“你们……真的是中科院的？”她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是的，顾总工。”周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之前在生物物理研究所工作。”
顾晓晓倒吸了一口凉气。
生物物理研究所，那可是国内生物领域研究的执牛耳者！她之前看的很多篇高水平论文，都是出自那个研究所。
她终于明白，胡小虎为什么说“别被吓着”了。
这哪里是礼物，这分明是请来了两尊大佛啊！
一个乡镇企业，能同时拥有一个克虏伯的工程师，和两个中科院的研究员，这配置，说出去谁敢信？
顾晓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加速，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涌了上来。
她看着周明和李强，眼神瞬间就变了，那是一种棋逢对手，英雄相惜的炙热。
“好！太好了！”她一拍桌子，也顾不上什么客套了，直接拉着两人坐下，指着桌上的图纸，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周明同志，你既然是搞蛋白纯化的，那你对超速离心机的梯度设置，有什么看法？我们现在的方案，是采用蔗糖密度梯度，但分离效果一直不理想。”
周明一听这个问题，立刻就来了精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光彩。
“顾总工，蔗糖梯度太老了，现在国际上主流是用氯化铯等密度梯度离心。而且，单纯靠离心是不够的，必须结合高效液相色谱法，进行二次纯化。我建议，厂里可以引进一台安捷伦的高效液相色谱系统……”
“没错！”李强也插了进来，“还有细胞活性检测，顾总工，光靠噻唑蓝染色法是不够精确的，我们必须建立流式细胞仪的检测平台，这样才能对细胞凋亡和周期进行定量分析！我们还可以……”
三个人，就像是三个被关了很久的武林高手，突然找到了可以切磋的对手。他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专业名词，从蛋白结构，聊到基因测序，从实验室规划，聊到未来的研发方向。
胡小虎和柳夏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就像个文盲。
柳夏碰了碰胡小虎的胳膊，小声说：“他们……在说什么？”
胡小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们厂，要起飞了。”
他看着那三个越聊越兴奋，眼睛里都在放光的技术狂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知道，有了这三驾马车，他那个宏伟的生物科技帝国，就有了最坚实的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