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胡小虎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一屁股坐倒在通道里,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碎石和泥土,像下雨一样,从入口处哗哗地往下掉。他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小虎!”
“小虎哥!”
下面传来了万胜利和两个姑娘惊恐的尖叫声。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声枪响,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没事!”胡小虎晃了晃还在发懵的脑袋,大声回应了一句,好让他们安心。
他撑着地,从一片狼藉中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液体。借着从下面透上来的微弱灯光一看,是血。
还好,只是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了点皮,没有大碍。
他心里一阵后怕。
刚才那一枪,实在是太险了。如果不是他为了伪装,在入口处堆了厚厚的一层石头和泥土,那几十颗铁砂子,就要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了。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得让他脱层皮。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凑到那个已经被子弹打得扩大了好几倍的观察孔前,朝外面望去。
雪地里,已经空无一人。刘铁柱那三个家伙,早就被这声枪响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没影了。只有那把惹祸的猎枪,还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
胡小虎松了一口气。
人跑了就好。
但紧接着,一个新的、更严重的问题,浮现在他心头。
枪声!
在这寂静的冬夜山林里,这声枪响,传得太远了。山下的生产队,肯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私藏枪支,还开了枪,这要是被人捅到公社甚至县里,那罪名,可比“投机倒把”要严重一百倍!
“妈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零点墈书 免废粤犊”胡小虎低声骂了一句。
他知道,必须立刻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迅速地从通道里退了回来。
“小虎,你怎么样?受伤了?”万胜利和柳夏她们赶紧围了上来,看到他脸上的血,都吓坏了。
“没事,皮外伤。”胡小虎摆了摆手,表情凝重地说,“出事了。刘铁柱的猎枪走了火,动静太大了。山下肯定听见了。”
“那那怎么办?”顾晓晓的脸都吓白了。
“别慌。”胡小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现在,我们必须做两件事。第一,把那把猎枪拿回来,不能留下证据。第二,必须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应对明天可能会出现的调查。”
“我去拿枪!”万胜利自告奋勇。
“不,我去。”胡小虎拦住了他,“你目标太大。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她们俩。记住,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出去!”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柳夏,嘱咐道:“柳夏,你把咱们之前猎到的那头野猪,最大、最完整的那张皮拿出来。等一下我有大用。”
柳夏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胡小虎不再耽搁,他找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换上,又用泥土把脸抹花,然后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从要塞的另一个备用出口,钻了出去。
雪还在下,很快就掩盖了他的脚印。
他借着夜色的掩护,绕了一个大圈,悄悄地靠近了刚才事发的地点。他先是仔细地观察了很久,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这才快速地冲了出去,捡起雪地里的那把猎枪,又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里。
回到要塞,胡小虎把那把猎枪扔到一边,然后对柳夏说:“皮拿来了吗?”
“拿来了。”柳夏把那张已经硝制好的、巨大的野猪皮,递给了他。
胡小虎接过野猪皮,又拿出了一把缴获来的日军工兵锹。他对万胜利说:“胜利,你跟我来!”
两个人拿着东西,再次来到了那个被打坏的要塞入口。
胡小虎指着入口周围的雪地,对万胜利说:“用这张野猪皮,把咱们刚才留下的所有脚印,全部扫掉!一点痕迹都不能留!然后,再用工兵锹,在这里,刨出一个巨大的脚印!要像熊瞎子的脚印,越大越好,越深越好!”
万胜利虽然一头雾水,但他对胡小虎的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他立刻拿着野猪皮,像扫地一样,把周围几十平米的雪地,扫得干干净净,破坏了所有的脚印。
然后,胡小虎亲自上阵,他用工兵锹,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刨着。他不是胡乱地刨,而是模仿着熊瞎子走路时,那种一前一后、步履蹒跚的样子,刨出了几个巨大而又逼真的“熊掌印”。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背包里,掏出几根黑色的猪鬃毛,撒在了“熊掌印”的边缘。
“行了,收工!”胡小虎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虎,你这是”万胜利终于忍不住问了。
“伪造现场。”胡小虎笑了笑,“明天,如果有人来调查,他们看到的,就不是人,而是一头被枪声惊动了的、巨大的熊瞎子,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枪声,是猎人打的。打的是什么?不知道。但是,枪声过后,黑瞎子沟里,出现了一头暴怒的‘山神爷’。你说,以后,还有谁敢轻易上山来?”
万胜利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胡小虎,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这一招“移花接木,栽赃嫁祸”,简直是神来之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生产队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昨晚,黑瞎子沟方向传来枪声,疑似有盗猎分子活动!民兵连全体集合,带上武器,准备上山搜查!”
喇叭里,传来刘铁柱那嘶哑而又带着一丝惊慌的声音。
胡小虎在守林屋里,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只老狐狸,是想借着公家的名义,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吓破了胆,不敢来,就想拉着整个民兵连,来给他壮胆。
“戏,要开场了。”胡小虎对屋里的三个人笑了笑,然后推开门,装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朝着山下喊道:“刘队长!出什么事了?”
很快,刘铁柱就带着十几个拿着红缨枪、砍刀的民兵,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守林屋前。
刘铁柱的脸色很难看,眼眶发黑,显然是一夜没睡好。他看到胡小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厉声问道:“胡小虎!我问你,昨晚的枪声,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啊!”胡小虎一脸“无辜”地说,“声音老大了,就在我们屋后不远的山沟里。把我们四个都吓坏了,一晚上都没敢睡。”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刘铁柱紧盯着他的眼睛。
“没看到人。”胡小虎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装出一副神秘又后怕的样子,“不过我们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刘铁柱急忙问。
“一头一头跟小山一样大的黑熊!”胡小虎指着屋后的山沟,声音都在“发抖”,“那枪声响了之后,我们就听到山沟里传来一声巨吼,地都跟着晃。我们从窗户缝里偷偷往外看,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沟里爬了出来,把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一巴掌就给拍断了!太吓人了!”
胡小虎说得绘声绘色,万胜利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地比划着:“对对对!那熊瞎子,站起来比咱们这屋子还高!两只眼睛,跟灯笼似的,冒着绿光!”
跟在刘铁柱身后的那些民兵,一听这话,都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
刘铁柱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他昨晚确实听到了怪声,也看到了鬼影,现在又听胡小虎说有巨熊,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走!过去看看!”但他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带着人,朝着胡小虎指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昨晚事发的现场。
当他们看到雪地里那几个巨大而又清晰的“熊掌印”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脚印,每一个都有脸盆那么大,陷进雪里,足足有半尺深。在脚印的边缘,还散落着几根黑色的、粗硬的鬃毛。
一个胆小的民兵,捡起一根鬃毛,吓得手一抖,又扔在了地上:“我的娘啊!这这真是熊瞎子毛!”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逼真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刘铁柱看着那几个巨大的脚印,和他那把失踪的猎枪原本躺着的位置,完全吻合。他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了一副可怕的画面:一个神秘的猎人,在黑夜里开了枪,结果没打中,反而激怒了这头沉睡的“山神爷”。然后,这头巨熊,咆哮着从山沟里爬了出来
他越想越怕,后背的冷汗,把棉袄都浸湿了。
“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刘铁柱再也不敢待下去了,他尖叫一声,带头就往山下跑。
十几个民兵,也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跑慢了,被那头“山神爷”给追上。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守林屋的门后,胡小虎、万胜利、柳夏和顾晓晓,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次,刘铁柱这个最大的威胁,被他们用一个巧妙的计策,彻底吓破了胆。
黑瞎子沟,从此以后,将真正成为他们四个人,不被打扰的、绝对安全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