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心疼同庆楼,但也真不愿意动这么多年来崔小红汇回来的钱。因为这个钱姥爷是留给二胖成家娶媳妇的,就看二胖现在这学习成绩,不给他留点钱,将来他可怎么办啊。
几天后,老舅终于风尘仆仆的从温州回来了,在火车托运站外,老舅喊来一个倒骑驴的板的师傅。板的师傅留着一头长发,看起来很摇滚,很有范儿。
“帮我搬上去,送到厂里,30块钱。”
“40。”
“35。”
“38。不讲了。”
“37,咱们马上走。”
板的师傅表情很执拗:“38,不讲价了。”
老舅笑笑:“行,38。”
倒骑驴载着老舅在寒风中行驶,刚从南方回来的老舅显然冻得很难受,而在蹬车的板的师傅则头上在冒热气。板的师傅把绿军大衣扔给老舅,老舅赶紧穿上。
“你姓崔吧。”
老舅上下打量着板车师傅,但是死活也想不起来是谁:“你是?”
“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老舅有些骄傲的笑笑,他应该是以为遇见了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的粉丝。
“你姐叫崔小红。”板的师傅说。
“你是?”老舅忽然变得很紧张,他真担心自己那风流的姐姐和这个师傅有过什么韵事。
“我认识你姐夫,霍东风,前些日子刚出来,我们还没等见着呢,就听说他又进去了。他这人就这样,仗义,从来没为自己犯过事,全是因为别人,他今年37,算上少管在里面19年,在外面18年。”
“他这次时间短,估计2年也就出来了。”
“就他这性格,即使再出来……”
“你们是哥们儿吗?”
板的师傅气喘吁吁:“你记得70年代末、80年代初,咱们大林区三侠吗?”
“你都认识?”
“你姐夫是大侠,我排名第二。”
板车压到一块石头子,板车颠簸了一下。老舅静静的看着板的师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寒风中,货终于送到了老舅临时租借的“眼镜工厂”。
“我帮你送进去。”板的司机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搬进去。”
“行!你年轻力壮的。”
老舅掏出100块钱,塞给了板的师傅。
“不用找了。”
“那不行。”
“不用了。”
说完,老舅就去自己搬东西了。板的师傅开始从口袋里找钱。
“小崔!”
老舅停住,纳闷的看着板的师傅。板的师傅把62块钱放在了老舅的手里。
“讲好价了,38。”
“你就拿着……”
“我是干活的,不是要饭的。”
说完,板的师傅甩了甩头发,蹬车走了。大林二侠就是二侠,一口唾沫一个钉子,跟霍东风一样。不过不得不说,他们那一代的“大侠”们,显然早已被时代所淘汰了。尽管让人怀念,但是时代的车轮只会向前。
夜里,老舅和舅妈在卧室里,舅妈翻来复去睡不着。
“我倒不是对侯总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他肯定经营不好同庆楼。这个同庆楼是咱爸的心血,也是我干了10几年的地方。我不是想当老板,真的只是被别人糟践了几十年的牌子。”舅妈说。
“咱们真的可以参与竞标吗?”
“当然可以啊!但是要25万,还剩10几天了,怎么办啊!”
“大概20几天?”
“从明天算,26天!”
“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老舅信心满满:“等我小孔眼镜赚钱了差不多!!”
舅妈狐疑的看着老舅,满脸都是不信任。
几天后,在老舅卸货的小工厂里,穿着帆布工装的老舅开始带着4、5名工人正在切镜片,装眼镜。与其说这是个小工厂,倒不如说是个小作坊。
工作起来的老舅果然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眼神非常执着,动作也非常专业。老舅还在指导其他工人的工作。很快,老舅亲手做成了第一个小孔眼镜,老舅戴上了它。几位工人齐齐鼓掌,老舅流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眼镜做好了就要卖。老舅的手艺是没的说,但是销售老舅并没什么经验,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老舅先生向二胖学校门口小卖部老板兜售小孔眼镜。小卖部老板对这个东西实在不感兴趣,老舅在那巧舌如簧,但他就始终在那看着个14寸的黑白电视的电视剧《大内群英》长吁短叹。
“我12块钱给你,你卖19块9,每一副净赚8块钱!”
小卖部老板看着电视,非常紧张,双手攥拳,根本不搭理老舅。
“现在外面卖这个100多块,19块9肯定非常好卖。你卖几箱方便面的利润都不如这么一个小孔眼镜。”
老舅挡住了老板看电视,老板推开了老舅,老板终于说话了。
“别挡着。”
“你就留下来卖呗?卖不出去又没啥影响。”
老板被电视里曾静的家国大义所打动,流下了眼泪。老舅适时的递过了纸巾。
激动良久的老板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是依然没抬眼看老舅。
“你扔这俩吧,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你过来拿回去。”
“这真是赚大钱的好机会。”
老板很不耐烦的推开老舅:“你又挡上我了。”
老舅想发作,但是忍住了,还是扔下了两个小孔眼镜放在了老板的柜台上。
这时学生即将中午放学,学校门口有卖江米糖、瓜子、棉花糖的各种小摊贩,还有崩爆米花的。显然这些小摊贩互相之间都很熟悉。对于老舅这个外来人员都有些敌意。
学生放学了,一股脑的冲向了各种小摊贩。
老舅举着小孔眼镜大声喊:“19块9,小孔眼镜只需要19块9!数量不多,抢购从速!”
学生们显然对吃的更感兴趣,纷纷对老舅表达无视。
老舅继续喊:“小孔眼镜19块9,大优惠!!!抢购从速!!!”
依然没人搭理。
这时一辆皇冠停在了路旁,杨小姐摇下了车窗:“崔哥?”
老舅表情特别尴尬:“你咋来这了?”
“路过。”
说着,杨小姐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