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炒完了4个菜,爷俩儿在炉子边的小破桌子前开始吃,二胖不停的吃,赞不绝口。
“暖和了,真是暖和了。老舅你做菜真是好吃,就这破炉子,也能炒这么好。等你走了,我把这些菜都烩在一起,又能吃好几天。我真是想我姥爷了。”二胖说。
老舅吃了一口菜:“我也想。”
“老舅你不喝两口?”
老舅摇头:“我不喝。”
二胖疑惑的看着老舅。
“你看我干啥?”老舅被二胖看懵了。
二胖有些紧张,还有些难过:“……查出来了?”
“查出啥来了?”
“我是问你查出啥病来了,不然咋能不喝呢?!”
“滚!我开车!!!”
“哎呀,可吓死我了。”二胖可算把心放进了肚子。
“你就不能想点好事?!你究竟欠了多少钱。”
“老舅你不用管,我觉得在这过一辈子也挺好。所谓“认识的人越多,就越愿意和狗打交道”。”
二胖说着话,扔给了小流浪狗。小流浪狗也不愿意搭理二胖。
“我看这俩狗都不愿意跟你打交道,说吧,欠了多少钱?”
“我真不知道,我没算过。算了也心烦,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我现在就不愁。”
“你不愁我愁。大概多少钱?”
“说了有啥用,你也没有。”
“当然有用,我破产过多少次你应该知道吧?在破产这方面,我经验肯定比你丰富多了,对吧?”
喝了点酒的二胖哈哈大笑,笑得停不下来。
“你笑啥?!”老舅一脸懵。
“老舅你一直是我偶象,从我记事那一天是,到今天还是。我的偶象不但从来没变过,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崇拜。”
老舅看着二胖,不明所以。
“破产都破得这么牛,都说得这么堂而皇之,还能这么骄傲的说出来,我这心理素质确实和你没法比。”二胖继续说。
“我确实破产过无数次,可我现在欠任何人一分钱吗?”
“应该是不欠了。”
“是绝对不欠了!所以,你告诉我,你欠多少钱?”
“……算上信用卡,30多万吧!”
“哈哈哈哈哈。”
“咋了?”
“没事,没事,我以为多少呢。”
二胖一脸狐疑的看着老舅。
“元宵节前,我帮你搞定。”老舅很笃定。
“真的?”
“真的,你把那个大老高电话告诉我。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儿?”
老舅从包里拿出一本非常有年代的一看就是60、70年代用油墨印的册子,上面写着“菜肴烹制——同庆楼”
“这是你姥爷的同庆楼60年代的内部学习资料,不外传的。里面的菜的做法非常详细,细致到调味料几克,煎炸用时几分几秒。你虽然看起来傻,但是实际不是特别笨,你能不能用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个菜谱背下来?”
二胖翻了翻:“能倒是能,不过我背这个干啥啊?参加烹饪知识竞赛啊!”
“我让你学做菜!”
“老舅你咋不再给我一本教汽车驾驶的书让我看书学会开车呢?这是能看书学会的吗?”
“你想不想无债一身轻的下山?”
“想。”
“那你就背。还记得老舅当年是怎么考律师的吗?”
二胖点头。
“你必须拿出你老舅当年考律师的劲头来!”
没错,当年老舅就是在看守所里决定考律师的。
故事再回到1993年。当天晚上老舅被警察送进了看守所里,“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老舅恰巧分在了郭大炮的一个号里,但是郭大炮睡得很死,根本不知道老舅进来。老舅第一次进看守所,看着挤满了30多人的大通铺,老舅一脸懵逼。
正当老舅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得二铺懒洋洋的喊了一句:“蹲下。”
老舅显然不想蹲,但是看着二铺那种只要老舅不蹲马上就要动手的架势,老舅苦笑着蹲了下去。
“什么事进来的?”
“打架斗殴。”
“可以啊,看不出来,打的谁?”
“一个叫狗肠子的。”
“狗肠子?!打输了打赢了。”
“就算是打赢了吧。”
“别吹牛逼了,狗肠子大小也算是个炮子,就你这熊样,能把狗肠子打了?”
“主要是我朋友打的。”
“你朋友是谁?”
“霍东风。”
“就是那个老炮子霍东风?大林三侠那个?!”
“没错,我可以站起来了吧。”老舅感受到了霍东风这名字在看守所里好象很好使。
“按理说,不管谁进来都得过过堂、服服水土,但是我看你挺顺眼,也不招人厌,又是霍东风的朋友,算了,洗个澡,去尾铺找个地方睡吧!”
老舅站了起来,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能洗澡。
“这淋浴喷头在哪儿,我去拿领浴巾、毛巾、香皂、澡巾……”
还没睡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二铺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老舅一脸懵。
“要么再给你找个小姐给你按摩按摩?”二铺说。
二铺指了指远处的水管子。老舅长叹一声,径直朝水管子走去。
第二天一早,看守所在分发早饭,玉米面粥和咸菜。坐在大通铺尾铺的老舅的咸菜本来分到就没多少,结果刚分下来就被隔壁的给用手抓走了。
“你要是吃就直接跟我说。你上手就抓,埋汰不?!我还咋吃?!”老舅第一次进看守所,没经验。
隔壁二话没说,直接把手里的咸菜拍在了老舅的脸上。
老舅也没废话,跟隔壁的撕吧了起来。
远处的郭大炮看到尾铺有人动手,放下了饭盆。
“谁打架呢?!带过来!”睡在头铺的郭大炮说。
老舅和隔壁铺的被拉到了郭大炮铺前。
郭大炮和老舅俩人四目相对,齐声说了句:“我操!”
郭大炮王者之气已经在看守所里养成得差不多了。
郭大炮怒指老舅隔壁铺:你他妈的怎么谁都敢打!
郭大炮话音未落,二铺、三铺、四铺一起下地,叮咣的朝老舅隔壁铺一通电炮飞脚,帮老舅报了仇。
放风的时候,老舅和郭大炮俩人在放风区小声聊天,其他狱友都识趣的离郭大炮和老舅很远。
放风室的楼顶上有武警走来走去巡逻。
“认识你几十年,你现在是最支棱的时候,人生的高光时刻啊!”老舅说。
“你就问他们服不服就完了。”
老舅压低了嗓音:“你跟他们说你是杀人犯?”
“他们又不是公检法,我吹吹牛逼怎么了?”
老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既然不是你杀的,你绝对不能再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