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儿,今天这右眼皮怎么老跳?”队伍里最年轻的柱子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马良没回头,目光扫过道路两旁倾颓的建筑,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他搓了搓确实跳个不停的右眼,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缠越紧。“废土上讨生活,眼皮跳算个屁。”
马良粗声粗气地回道,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都给我打起精神!县城快到了,眼睛放亮些,手指别离开扳机!”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作为磐石号附属民中经验丰富的搜寻者。从离开磐石号控制区不久,他就感觉脊背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那感觉若有若无,像附骨之疽,甩不掉,也抓不着。
队伍里的其他四人也明显感觉到了异常,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握着武器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马良是电焊工代表,手艺精湛,这次带队出来,目标是前方那座已经沦为废墟的县城,希望能找到些龙骨电焊需要的材料。
县城入口像张开的巨口,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和声音。街道上散落着锈蚀的汽车残骸和碎玻璃,风穿过空荡的楼宇,发出呜咽的怪响。
“小队分散搜索,两人一组,时刻保持可视距离!”马良叮嘱道,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产生轻微的回音。
然而,就在柱子和小吴刚靠近一栋半塌的五金市场大门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带着消音器特征的枪声响起,不是冲着要害,而是精准地打在了柱子和小吴的腿部和持枪的手臂上!
“啊!”
“有埋伏!”
凄厉的惨叫和示警声几乎同时响起。马良和另一组队员老周、大壮反应极快,立刻寻找掩体,但对方的火力更猛,子弹像瓢泼大雨般倾泻而来,压制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从商场二楼和侧面的巷子里,窜出十几道穿着杂乱但动作矫健的身影,他们配合默契,火力交叉,显然不是一般的掠夺者。
马良刚探出头想还击,后脑就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一个废弃工厂的车间里,马良晃了晃如同灌了铅的脑袋,阵阵眩晕和后脑的钝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四周是斑驳的墙壁和破损的机器。老周、大壮、柱子、小吴都还在,但个个带伤,被反绑着双手,丢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他们面前,或站或坐围着十几个人。这些人穿着统一深色制服,但眼神里的凶悍都如出一辙。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戴着黑色贝雷帽的独眼男人,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破旧办公桌后,两条腿搭在桌面上,正低着头,用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修理着自己的指甲,神情专注。
似乎是察觉到马良醒了,这人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戏谑的问话:
“醒了?”
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马良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出口被两个人守着,对方人手一把自动武器,而他们手无寸铁,还被绑着。
他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盯着独眼男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我奉劝你们赶紧放了我们!我们是磐石的人!动了我们,磐石绝不会放过你们!”
“磐石?”独眼男终于停下了修理指甲的动作,抬起头,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度不屑的弧度,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有趣……”
他慢慢放下腿,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匕首的尖锋有意无意地指向马良等人。
“好了,废话时间结束。”他的语气变得阴鸷,“说说你们那个山坳里的维修厂,磐石,对吧?有多少人?武装力量怎么样?首领是谁?”
马良心头一紧,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目标直指磐石号!他和其他队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马良梗着脖子,“我们只是附近磐石避难所的居民,出来找点吃的!什么山坳维修厂,没听说过!”
“对,我们只是避难所里的普通老百姓!”
“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老周和柱子也立刻跟着附和,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独眼男脸上的那点戏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带着寒意,“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车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面对独眼男人的威胁,马良咬紧牙关,依旧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哼,硬骨头?”独眼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旁边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粗暴地将年纪最大的老周从人堆里拖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他!”马良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人一脚踹在腿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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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男人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匕首,继续修理指甲,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成了马良无法摆脱的噩梦。
一名一脸嗤笑的手下拎着一把工业用的大号老虎钳,走到了被按倒在地的老周面前。老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堵住嘴的绝望呜咽。
“不——!”马良、柱子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拿着老虎钳的人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蹲下身,用钳口死死夹住了老周左手的大拇指。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空旷的车间里传来,甚至盖过了老周被堵住嘴后发出的沉闷惨嚎。老周的身体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剧烈弹动了一下,然后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球凸出,充满了血丝。
“说不说?”独眼男人慢悠悠地问。
“呸!”老周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尽管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磐石……万岁……”
“咔嚓!”“咔嚓!”
一根,又一根手指……
老周痛苦颤抖着,咬紧牙关,硬是没再吐露半个字,只有痛苦的抽气喘息之声
“还不说,来,给我继续。”独眼男漠视着这一切。
“嘿嘿!好的,老大。”行刑之人一脸兴奋的说道。
残忍的刑罚在继续。老虎钳之后是皮鞭,蘸了盐水抽打在绽开的皮肉上;接着是烧红的烙铁,“嗤嗤”的声响和焦糊的气味弥漫在厂房内。老周起初还能发出压抑的痛吼,到后来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微弱的呻吟。
“嘿嘿……老大,这人嘴还挺硬的,硬是不肯说半个字。”
马良和剩下的三名队员被强迫着观看这一切,他们的眼睛红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血痕。他们一遍遍地嘶吼着
“你们这群杂碎!”
“畜生!有种冲我来!”
“磐石会为我们报仇的!”
“报仇?哈哈……磐石算什么东西?”对方极尽残忍的嘲笑。
全程的折磨,老周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神还带着丝丝不甘。
“妈的,真是个硬茬子!”行刑者骂骂咧咧地踢了踢老周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
独眼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对一无所获感到不满。他的目光阴鸷扫过剩下的四人。“看来,不上点真格的,你们是不会开口了。”
他指了指年纪最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柱子。
“不!别动他!冲我来!”马良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柱子被拖了出来,他吓得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但当他被按倒在老周血迹未干的尸体旁时,他居然也学着老周的样子,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磐石……万岁!”
回答他的,是一声极其干脆的枪响。
“砰!”
柱子的额头出现一个血洞,年轻的生命瞬间消逝,眼睛还圆睁着,望着马良的方向。
杀戮,开始了。
每问一次,得不到答案,就杀掉一个人。他们用这种方式,试图摧毁马良和大壮、小吴的心理防线。
大壮用头猛地撞向靠近他的敌人,换来一阵拳打脚踢,最终被乱枪打死,临死前他咆哮着:“磐石会把你们碾碎!”
小吴则沉默着,在枪口对准他时,只是深深地看了马良一眼,那眼神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托付和决然。
“砰!”
又一声枪响,车间里还站着的人,只剩下马良一个。
他跪在血泊中,四周是朝夕相处队员们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他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有一片骇人的赤红。身体因为激动和悲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独眼男走到他面前,用沾着血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让马良一个激灵。
“就剩你了。看到了吗?这就是嘴硬的下场。”
他蹲下来,逼视着马良的眼睛。
“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然,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比他们死得痛苦一百倍。”
马良抬起头,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声音嘶哑:“磐石……会找到你们……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剁碎了喂老鼠!老子在下面等着看!哈哈哈……呃!”
他话没说完,独眼男已经不耐烦地一记刀柄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马良眼前一黑,再次晕死过去。
“妈的,一群疯子!”独眼男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把这家伙带上,回去交给上头审!”
……
一天后,磐石号,指挥室。
“报告!马良搜寻小队逾期未归,失去联络超过二十四小时!”通讯兵的声音带着急促。
指挥室内李炎眉头瞬间锁紧,他立刻看向旁边面容刚毅的凌振锋。凌振锋二话不说,直接点了杨锐、韩岳和山猫、铁砧等几名特战队员。
“出发!去他们预定的搜寻路线!”
由加装了装甲和重机枪的‘守卫者’战车组成的快速反应小队驶向了那座废墟的县城。
当韩岳和杨锐带着人,按照搜寻队可能的活动路径找到那个废弃工厂车间时,即使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激得双目喷火。
四具尸体,或者说四具曾经是人的残骸,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凝固发黑的血泊中。老周的手指几乎被碾碎,浑身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柱子额头的弹孔触目惊心;大壮身中数弹,死不瞑目;小吴……每个人的死状都极其惨烈,显然在临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畜生!”山猫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灰尘簌簌落下。铁砧死死攥着手中的重机枪。
杨锐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尸体旁的痕迹。“不是掠夺者的手法,专业,残忍,目的是逼供。”他翻动老周被破坏的手,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们到死,都没说一个字。”
韩岳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看着曾经在工坊里干活、说说笑笑的工人如今变成不成人样的尸骸,一股滔天的杀意在他胸中翻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年纪最小的柱子脸上。
“找!给我找出那些杂碎的踪迹!”韩岳的声音沙哑。
特战队是最好的侦察手。很快,铁砧在工厂外围发现了清晰的、不属于磐石号车辆的轮胎印迹,方向指向西北荒原。
杨锐蹲在车辙旁,用手指捻起一点碾碎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轮胎花纹的深浅和间距。
“改装过的重型卡车,负载不轻,离开不超过三十小时。”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西北方。
“他们带走了马良。”杨锐补充道,语气肯定。
韩岳走到他身边,同样望向那片灰暗的天地,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焚尽一切的烈焰。他按动耳麦,接通了磐石号指挥中心:
“舰长,凌队,找到他们了……四人确认牺牲,死状……很惨。马良被俘。凶手向西北方向逃窜,我们发现了车辙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如同钢铁交鸣,带着冰冷的杀意,一字一句地传回磐石号:
“请求授权,追踪、歼灭。”
“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逃到哪里……”
“磐石的怒火,必须用血来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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