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城破翌日,清晨。
“军长,乌海草原那边打起来了!”
一名通讯兵冲进银川省长办公室,声音里透着焦急,“蒙古族和哈萨克族的部落,为了抢一块叫‘蒙西’的草场,已经出了上百条人命了!咱们派去调解的政工干部,差点被当成奸细给踩死!”
“嘿,这帮牧民抢地盘抢到我们这里来了?”林四野把手里的波波沙往桌上一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的地盘我做主,两边一起给他们撂了!”
“马鸿逵一跑,牧民就开战,这是不是有问题?”灰原哀想了想,“军长,西先把他们武器收了,免得再出什么大事!”
“对!直接缴了他们的械,看他们还拿什么打!”
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热烈的讨论声。
在这些玩家看来,游戏里,没有什么事是一梭子解决不了的,如果不够,那就是两梭子。
苏柳昌并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这种沉默让喧闹的指挥部慢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苏柳昌,等待着他的决断。
就在这时,冯少白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军长,都问清楚了。”
冯少白将一份连夜审讯出的口供拍在了地图上,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
宁夏破城当晚,监狱,大部分还反抗的马家军都关在了这里。
马鸿逵的心腹秘书,那个在省政府里作威作福的男人,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被绑在椅子上,嘴却硬得像块茅房里的石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读书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几个负责审讯的玩家摩拳擦掌,眼神不善,正琢磨着是用辣椒水还是用老虎凳。
“等等。”
冯少白拦住了他们,从一个玩家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袋,走到了秘书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纸袋里抽出一张张东西,摆在秘书眼前的桌子上。
那是一些照片。
有老家的土坯房,有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母亲,有扎着羊角辫、笑得一脸天真的女孩。
秘书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神从顽固变成了惊恐。
冯少白又拿出一份文件,轻轻展开。
“刘文海,三十六岁,甘肃靖远人。老母尚在,育有一女,名叫小翠,今年七岁,在县城小学念书……”冯少白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念一份履历,“你的老婆,在你来宁夏后第三年,就跟一个货郎跑了,这些年,都是你老娘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靠给你纳鞋底换点钱,日子过得很难。”
刘文海的身体开始发抖,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我们接管了宁夏,很快也会接管甘肃。”冯少白将一份盖着血狮独立军大印的迁移许可推到他面前,“合作,你的家人会被接到淳化,你母亲可以安享晚年,你女儿能上最好的学校。这是a计划。”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份讣告样式的黑框文件。
“不合作,我们走后,马家会去找你家人的麻烦。土匪,乱兵,还有那些被你欺压过的百姓……她们的下场会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b计划。”
冯少白推了推眼镜,语气依然平淡。
“选吧,a还是b。”
刘文海看着桌上女儿天真的笑脸,又看了看那张黑色的讣告,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我说!我全都说!”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发出了绝望的哭嚎。
……
省政府里,玩家们都围了上来,看着那份写满了罪恶的口供。
“乌海草原的冲突,从头到尾,都是马主席一手策划的……”
口供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刘文海的交代,马鸿逵为了巩固统治,也为了大发战争财,制定了一条极其阴狠的毒计。
他先是派人偷偷挪动了草原上一块划分蒙古族和哈萨克族草场的界碑,制造了归属权争议。
然后,他派出手下伪装成两拨不同的商队。
一拨人去联络蒙古族部落,声称有渠道弄到苏联援助的军火,将之前战斗中缴获的大量苏式步枪高价卖给他们。
另一拨人则去找哈萨克族,谎称自己是中央军的秘密代表,将国军制式的步枪卖给哈萨克族。
两种不同的制式武器,成了最恶毒的催化剂。
当双方为了草场发生冲突时,一旦开火,蒙古人缴获了哈萨克人的武器,看到的是国械,会认为是中央军在背后支持哈萨克人。
而哈萨克人捡到了蒙古人的步枪,看到的是苏械,则会认定是苏联人在帮助蒙古人。
如此一来,仇恨的种子被无限放大,原本只是小规模的摩擦,迅速演变成了上万人的部落火并。
而马鸿逵,则躲在银川,一边看着两族牧民自相残杀,削弱了这两股他不放心的力量,一边数着从双方手里赚来的黄金白银,乐得合不拢嘴。
“制造冲突,大发战争财,灯塔国不会是打这里学来的招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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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四野看完口供,气得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都红了。
其他的玩家也是一脸的震怒与恶寒。
现代网络信息这么发达,天底下都没有什么新鲜事,大家一看就能转过弯来。
之前,他们还觉得军长太过谨慎,放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不用,非要去搞什么审讯。
现在,他们才明白。
如果刚才真的听了他们的,把卡车开了过去,用机枪强行镇压……那血狮独立军就会立刻掉进民族争端的陷阱里,成为所有草原牧民眼中新的、更凶残的敌人。
这份洞察问题本质的能力,远比战场上的万夫不当之勇更令人敬佩。
苏柳昌缓缓站起身,将一份从马鸿逵金库里抄出来的秘密账本摔在桌上,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每一笔肮脏的军火交易。
弄清了原委,问题却变得更加棘手。
这个雷,比想象中更难拆。
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牵涉到民族、宗教、生存空间和经济利益的一个系统性死结。
用武力,只会让血狮军团彻底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可不用武力,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上万牧民在仇恨的火焰中烧成灰烬?
深夜,指挥部的人早已散去。
苏柳昌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地图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军事封锁、强制隔离、经济制裁……一个个传统的解决方案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这些手段,治标不治本。
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向窗外。
院子里,巴尊布鲁德正带着几个人,给他的黄金座驾上清漆,整辆卡车在阳光下散发着蕴蕴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