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意识在朦胧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帐流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丝绸寝衣。
小姐,您醒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推门而入,手中端着铜盆,今日谢公子要来府上拜访,夫人让您早些梳妆。
谢公子?柳依依怔了怔,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是篷玄川柳家的大小姐柳依依,与世代交好的谢家公子谢玄青青梅竹马,自幼定亲。
梳妆时,柳依依望着镜中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更显稚嫩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这幻境太过真实,连指尖触碰妆奁的冰凉触感都分毫不差。
小姐今日戴这支玉簪可好?丫鬟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兰花玉簪,正是柳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柳依依正要点头,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谢公子到——
她起身整理衣襟,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这具身体残留的情感让她对即将见面的未婚夫充满期待。
花厅里,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正在赏画。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眉眼清俊,气质温雅。
依依。他含笑唤道,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这支簪子很衬你。
柳依依福身行礼,动作优雅自然,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她为谢玄青斟茶,听他讲述近日读书的心得,时不时柔声接话。一切都恰到好处,如同排演过无数次的戏码。
下月便是春闱,谢玄青放下茶盏,语气略显沉重,若此次再不中
玄青哥哥必定高中。柳依依轻声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章,这是家父的门生帖,或许能帮上忙。
谢玄青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露出为难之色:这太贵重了
你我之间,何必见外。柳依依将印章推到他面前,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
春闱放榜那日,柳府张灯结彩。
谢玄果然高中探花,柳依依在闺房中听着前院的喧闹,唇角含笑。她取出早就绣好的香囊,准备等他来时相赠。
然而等来的不是报喜的小厮,而是母亲焦急的身影:依依,快随我去前厅,出事了!
前厅里,柳父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谢玄青站在厅中,身旁还跟着几个官差。
柳世伯,谢玄青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再温雅,晚辈在查案时发现,柳家与篷玄川盐税案有所牵连。今日特来请世伯配合调查。
柳依依手中的香囊掉落在地。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之前还温声细语的书生,今日却带着官差来抄自己的家。
玄青哥哥,你
谢玄青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得像冰:柳小姐,请唤我谢大人。
柳父猛地拍案而起:谢玄青!我柳家待你不薄!你读书应试的银钱,打点关系的门路,哪一样不是柳家所出?如今竟要恩将仇报?
世伯此言差矣,谢玄青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这支御赐的玉簪,可是在您书房中发现的赃物。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
柳依依怔怔地望着那支玉簪——那分明是她亲手赠与他的定情信物!
官差开始翻箱倒柜,母亲晕倒在地,父亲的怒骂声与谢玄的冷笑交织在一起。柳依依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少年,如今陌生得令人心寒。
为什么她轻声问。 谢玄青走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宰相答应将千金许配给我。柳家,不过是我青云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他抬手取下她发间另一支玉簪,轻轻一掰。玉簪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柳依依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玉簪,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声凄厉的长啸。
幻境之外,柳依依的本体眼角滑下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