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忘情宗那方冷清却让人心安的天地,外界的纷扰与审视似乎都被隔绝在了山门之外。
秦雾娆将自己关在小屋里,许久未曾动弹。
并非疲惫,而是黑风山脉洞穴中那惊鸿一瞥的古魔意念,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那并非单纯的强大,而是一种极致的、扭曲的、吞噬一切的憎恨与怨毒。它仿佛是由世间一切最阴暗、最痛苦的情感凝聚而成,充满了对生灵的嫉妒、对存在的否定、对秩序的破坏欲。
在此之前,秦雾娆对“情”的理解,更多停留在“观其表象,感其根源”的层面,无论是喜悦、宁静,还是愤怒、焦躁,她都尝试去理解和引导。
但古魔的意念,向她展示了“情”的另一个极端——当负面情绪累积到极致,并被某种邪恶意志统合放大后,所能产生的、足以腐蚀天地、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
她回想起那些被魔气侵蚀、陷入疯狂的狼妖,它们的心神被强行灌入了这种极致的负面情绪,从而失去了自我。
“情能载舟,亦能覆舟……驾驭之情,是否也应包括理解、乃至化解这等极恶之情?”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她的心海。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观”与“引导”,开始尝试以自身精纯的情道本源力,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和“解析”记忆中那丝古魔意念的残留气息。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反噬。但她魂体特殊,又历经多次锤炼,竟硬生生稳住了心神。
她“看”到了那憎恨之下,是无数被扭曲、被牺牲的灵魂哀嚎;那怨毒深处,是对光明与生机病态的嫉妒。
她并未试图去包容或净化这股力量,那远非她现在能做到的,而是如同最冷静的解剖师,剖析着其构成与脉络。
在这种近乎自虐的深刻体悟中,她对“恐惧”、“憎恨”、“绝望”等负面情绪的本质,有了前所未有的洞察。
她的魂海仿佛经历了一场淬炼,变得更加凝实、浩瀚,那轮魂力明月光华内敛,却愈发皎洁纯粹。情道本源力在魂海中流淌,不仅更加雄浑,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能直指情绪本源的穿透力。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驭情”更深一层的门槛——不再仅仅是引导和安抚,更包含了对负面情绪的“洞察”与“瓦解”。
当然,这仅仅是入门,距离真正掌握还差得远。
与此同时,她肩头的“呆呆”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它沉睡的时间明显变长了,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呼吸悠长,周身会散发出极其淡薄、几乎无法感知的透明光晕。
而当它偶尔醒来时,那双原本总是带着茫然和呆气的紫晶眼眸,会短暂地流露出一丝极其古老、深邃、仿佛洞悉了万物轨迹般的灵性光芒,但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懵懂样子。
秦雾娆虽然无法理解“呆呆”变化的根源,但她能直观地感觉到,小家伙似乎……在长大?或者说,在“苏醒”?
她对此乐见其成,只是更加小心地呵护着它,毕竟这小家伙给她带来了不少“好运”和陪伴。
这日,她正在院中尝试将新领悟的“洞察”之力融入“观情”之中,去感知风中带来的、远在食堂的松老那看似平和下的细微情绪波动时,二师兄李丹心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小师妹,你近日气息愈发沉凝,魂光内蕴,看来修为大有精进。”他先是欣慰地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不过,外面似乎有些关于你的传言……说你身怀异宝,能力特殊,甚至……可能与某些隐秘传承有关。你近日若无必要,还是尽量少下山为好。”
秦雾娆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点了点头:“多谢二师兄提醒,我晓得了。”
树梢上,酒仙子晃着酒葫芦,醉眼朦胧地瞥了院中一眼,目光在沉睡的“呆呆”身上停留了一瞬,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静水流深……祸福相依啊……” 便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