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你方才不是说要洗澡么,怎还不去?”宋乾用手肘戳了戳金元宝。
“你当我傻?”金元宝翘起下巴,说话时口中热气直喷到宋乾脸上。
宋乾偏头避开,嫌恶地用手扇了扇:“待会儿洗漱时记得把牙也刷了!”
“这如何洗你敢过去试试么?!”金元宝瞪圆了眼,指着山谷间奔腾咆哮的骇浪。
“我一直在听谷底动静,水声是时急时缓的。等这波激流过去,水势自会渐缓,到时便可洗漱饮水了。”宋乾道出自己的判断。
“当真?你怎不早说!“金元宝登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翻涌狂奔的白浪
岂料那水流丝毫不见减缓,他不由得急躁起来,扒着宋乾的肩头摇晃:“到底要等到何时?看得见喝不着,这不折磨人么?!”
“你不看便是!别扯我衣裳!”宋乾拍开他的手,抚了抚肩头处开线磨损的破洞。
“不看就不看!待会儿能下水了,记得喊我!”
金元宝悻悻然缩回手,赌气般转过身去,眼前倏尔晃过一个人影。
“夏嬉嬉,你在忙些什么?”他问。
“额我做几件衣裳”夏嬉嬉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回道。
“哪儿来的布料?咱们可没带这些!”金元宝好奇地凑上前。
“那边草丛里,有一种奇特的植物,”夏嬉嬉略抬了抬下巴示意方向,手上针线不停,“只生一根茎,上头顶着四片硕大白色花瓣。每片花瓣足有两三丈长,半丈来宽,像仙人掌一般肥厚,十分难采。但花瓣表面的膜一拉便可撕下,形如长长的口袋。这种花瓣膜柔韧细密又软和,任凭怎么拉扯也难破损,正好可以作衣料,也可作手纸如厕。
她一面说着,一面攥着把不大好用的短喙小剪,正一点一点地裁出领口、袖口并那下摆的形制。
裁下的边角料也不舍得丢弃,小块的便绞成方方正正,叠成手帕模样;大块的则留作袖片,整整齐齐码在一旁。
因这次出门仓促,元宝没让黑衣人备下换洗衣物,原想着应去不了许久,便只带了针线荷包与小剪刀,料想缝缝补补定然够用。
怎知此番入这薮内,环境竟如此恶劣,除了怪兽出没、连日奔波,更兼少食缺水,衣裳上满是尘土,脏污不堪。
肌肤因酷热反复汗透,黏腻难当,如同裹了一层油浸浸的厚布,实是腌臜难忍。
此刻,他直勾勾地盯着夏嬉嬉做了一半的衣裳。
“元宝,你要不要这花瓣膜做的长衫?若是要,我便多做几件。”夏嬉嬉随口问道。
金元宝眨了眨眼,方回过神来,左右张望了一阵,疑惑道:“哪里有白色大花瓣?”
“就在草丛里,植株不高,你进去便能瞧见。”夏嬉嬉朝身侧努了努嘴。
金元宝随即钻进高大的草丛,不多时,抱着一大摞花瓣膜出来,兴冲冲跑到宋乾跟前:“你猜这是何物?!”
宋乾正倚着树根小憩,被他这陡然的一嗓子惊醒,不悦道:“又发什么疯?”
“正经事!嬉嬉寻的好东西!可以充当布料做衣裳!”
金元宝说着,丢了一个花瓣膜到宋乾怀中。
宋乾扯了扯那个薄而不透、柔软有韧性的白色大口袋,猛地站起身,问:“确定无毒?”
“夏嬉嬉都摆弄半天了,你看她像是中了毒的模样?”金元宝指着空地上的身影说。
宋乾几步走到夏嬉嬉跟前,道:“劳烦把针线与剪刀都取出来,我与元宝一同来帮你缝制!”
夏嬉嬉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将针线荷包及鎏金小剪递了过去。
宋乾利落地取出两根细针,穿好丝线,与金元宝一人一根,熟练地飞针走线缝合衣袖!
“你们”夏嬉嬉张了张嘴,讶异得不知说什么好,她从未见过男子做针线活,更何况是这两位金尊玉贵的富家少爷。
更稀奇的是,金元宝用的是左环右绕的8字形锁边缝,而宋乾的锁边针法,夏嬉嬉连见都未曾见过,形如一个个奔跑的小人。
“我刚满五岁时,祖父便请了族里的绣娘教我针线缝纫。毕竟,像我们这般异类,寻常生计的本事是必须会的,尤其是穿衣吃饭、安身落脚这些事儿。”
宋乾被夏嬉嬉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稍作解释了一番。
“我的针线活是跟着我娘学的!”金元宝一脸得瑟,说话时,偷偷瞄了眼宋乾。
宋乾的手停顿了两秒,随即又自如地缝起来。
夏嬉嬉并未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接话道:“我未曾学过,但经常看阿姊做,看得多了,一些简单的便也会了。”
她用的是最寻常的平针缝法,与另外二人精致细密的针脚相比,未免显得粗陋了些。心下微觉羞赦,便悄悄挪到另一片空地上,背对着二人继续缝缀。
“嬉嬉,你躲到那边做什么?莫非是怕我们瞧见你那蹩脚针线?哈哈”金元宝笑起来。
宋乾白了他一眼,低声嘱道:“你既缝得好,便多做一件给她,好歹人姑娘家帮你背了这许多时日的包袱,你乐得轻松倒还要嘲笑她,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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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缝件小肚兜给她不成?那岂不是又要惹她恼羞成怒,对着我瞎嚷嚷?”金元宝挤眉弄眼,坏笑着问。
宋乾撇撇嘴,懒得理他。
约一个时辰后,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又侧耳细听了片刻,道:“水声小了些,差不多可以去洗了。”
他收了最后两针,剪掉线头,将两件素白长衫叠放整齐,放进一个刚缝制好的新包袱里。
金元宝这边也已完工,做了一件长衫并一件样式别致的洋装连衣裙,一听可以沐浴了,激动地将一件长衫甩搭在肩头,蹦跳着跟在宋乾身后。
夏嬉嬉匆匆赶工,总算缝得一件长罩衫和两套勉强能穿的贴身小衣衬裤,见他们都走了,忙清点物品,塞进包袱,小跑着朝水边去。
水势果然缓了下来,清澈透亮地流淌在山涧,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
“哈哈!我要脱衣裳啦!你们两个站远些,莫要偷看!”金云宝大喊着冲在最前面。
“谁稀罕看你!”宋乾咕哝了一句,侧身转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嬉嬉便只能选了与他相对的方向,这样三人便能隔得远些。
“嬉嬉!把香胰子、洗浴巾、牙刷牙粉一并给我!”金元宝扯开衣裳脱到一半,忽然想起要紧事,大声喊道。
“哦,好。”夏嬉嬉应着,从包袱里找出这些物品,包在帕子里掷给他。
金元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夏嬉嬉走到下游一段,躲进一丛茂草后面,褪下衣衫,就着清凉涧水,仔细擦洗头身。
待得通体舒坦,方换上干净的自制罩衫和内里衣物。
接着,又将换下的脏衣浸入水中,揉搓起来。
“嬉嬉!好了没?包袱里可还有空着的瓶瓶罐罐?”金元宝和宋乾梳洗完毕,神清气爽地站在草丛外高声催问。
“瓶罐倒都留了些,我正洗衣裳,稍待片刻就好!”夏嬉嬉扬声应道。
“那破衣烂衫还要它做甚?扔了便是!咱们得赶紧存些喝的水,一会儿水流怕是又要转急了!”金元宝继续催促。
夏嬉嬉一听,连忙从包袱里找出一堆大小不一的空瓶罐,尽数递给了他们。
宋乾与金元宝各抱了些瓶瓶罐罐,行至岸边,静候了片晌,待方才沐浴时顺流而下的胰子泡沫全然漂远无踪,才俯下身去往瓶里灌水。
“唉!光喝水可填不饱肚子!咱们得想办法寻些吃食才好。”金元宝一边灌水,一边与身旁的宋乾商议。
“这倒”
宋乾正欲回话,远处突然传来响动。
咚!咚!咚咚!
那声音由远及近,初时沉闷,继而清晰,竟如擂鼓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正是先前所遇两次的巨兽脚步声!
三人闻声色变,面面相觑,前后左右搜寻了一阵,不约而同地望向上空。
只因头顶的光线被遮挡了,黑沉沉一片压将下来。
此时,巨兽的四肢分别踩着山谷两端,硕大的脸庞正两崖之间缓缓探下,离他们越来越近。
“快躲起来!它要吃我们!”
没等金元宝说完,宋乾已带头跑向高处的树干,三人迅速藏进曲折的树根内。
怎料,巨兽的嘴并未朝他们袭来,而是戳进了清泉里
眨眼之间,那道时急时缓的水流便被它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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