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国家材料实验室,陈凡回到了凡星工厂,他坐在控制中心。
眼睛盯着屏幕上小智破解出的加密信息,眉头紧锁。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得象一尊冰冷的雕塑。
林浩在旁边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异常清淅。他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终于,他忍不住了,猛地一拳砸在金属控制台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回荡。
“刘大柱!”林浩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背叛的怒火,“人性就是这样,为了利益说出卖你就出卖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发泄完之后,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声。
陈凡缓缓抬起手,示意林浩冷静。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里正滚动着刘大柱妻子最近三个月的医疗帐单,密密麻麻的数字触目惊心:单次透析费用八百,一周三次;促红细胞生成素每月两千;各种并发症药物……林林总总,一个月固定开支就要近两万。
下面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刘大柱儿子学校的缴费通知单,重点中学,一学期学费八千;另一张是高利贷的催收函,欠款金额二十八万,逾期罚息每天千分之五。
而最下方,是银行流水截图。三天前,一笔五十万的款项从境外匿名账户转入刘大柱的卡里。
陈凡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看到的是绝望。”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特种玻璃窗前。窗外,生产区灯火通明,崭新的自动化流水线正在试运行,机械臂精准地抓取、放置、加工;原料区里,那些经过精心筛选分类的金属废料堆积如山,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他老婆的病,是个无底洞。”陈凡背对着林浩,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淅,“孩子要上重点中学,学费不能拖;高利贷天天堵门,利息像雪球一样滚。人在这种绝境里,眼前只剩一条漆黑的隧道,看不到半点光。”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这时候,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根绳子,说抓住就能爬出去……换做是你我,能保证不伸手吗?”
林浩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话卡在喉咙里,最终颓然地垮下肩膀。
陈凡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平静。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那平静下压抑着汹涌的暗流。
“把他叫来吧。”他说,“有些话,得当面说清楚。”
十分钟后,刘大柱被带到控制中心。
他显然也是没有休息好,整个人象是被抽了魂。眼窝深陷,眼圈乌黑,胡子拉碴,身上的工装皱巴巴的,沾着油污。
一进门,看到陈凡和林浩,他腿一软,要不是扶着门框,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陈总……林总……”刘大柱的声音抖得象风中的落叶,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大柱,坐。”陈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静得可怕。
刘大柱没敢坐,就那么僵硬地站着,两只手无意识地反复揉搓着工装下摆。
控制室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陈凡没有立刻质问,反而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老婆昨天透析,情况怎么样?”
刘大柱猛地抬头,愣了好几秒,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还……还那样。医生说,指标又涨了……再……再找不到匹配的肾源,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年了……”
他说到最后,眼泪“吧嗒”掉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是演戏,是那种被生活逼到悬崖边、连哭都不敢大声的绝望。
控制室里更静了。
“所以,”陈凡的声音依旧平稳,“你就收了龙氏的钱?”
这句话象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刘大柱心里。他浑身剧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被揭穿后的恐惧象一头野兽瞬间吞噬了他。
他想辩解,想说“不是的”,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几秒后,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刘大柱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得象破风箱,“我对不起陈总!对不起林总!我该死!”
他磕得很用力,每一下都实实在在。才三四下,额头上就渗出了血,混着眼泪往下淌,在脸上冲出两道污浊的痕。
“他们找上我……说只要我透露行车路线……再在车上装个小东西……事成之后就再给我五十万……”刘大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连贯,“我……我一开始没答应!真的没答应!虽然来凡星没多长时间,但是我知道陈总和林总都是好人!可他们说……说如果我不干,就让高利贷的人去砸我家……还要找我老婆孩子的麻烦……”
他抬起满是泪水止不住的脸,眼神里是彻底的崩溃:“陈总!林总!我不是贪那钱!我是怕啊!我老婆已经那样了……我不能再让她出事……我儿子才上初三……”
这番话,说得字字泣血。
林浩红着眼圈,虽然很生气,却也没法骂出口。他上前扶起大柱,把龙氏给的小东西递到陈凡手里。
陈凡让小智进行了扫描。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盒子,手掌大小,还有点压手,有1斤左右重。。”小智的扫描结果一出来。
刘大柱慌忙解释:“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我没想害人,他们只说是追踪器。”此时的刘大柱冷汗直流,他想到如果自己真把这东西放到车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大柱,这个如果装到车上了,你自己的小命恐怕都难保。”林浩也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龙在天也太歹毒了些。
“他们给了我5个,都在我车上。”大柱立马交代出剩下的东西。
陈凡走到刘大柱面前,平视着他。
“大柱,我信你说的话。”陈凡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象锤子一样敲在刘大柱心上,“人在绝境里,被逼到墙角,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换成是我,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刘大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陈凡。
“但大柱,”陈凡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你选错了路。如果这次我们没有及时的发现,你想想不仅仅是你,还有车队其他的兄弟会因你送命。”
大柱此时吓的啥也说不出来,低着头一阵阵的后怕。
“你遇到困难,为什么不跟我说?不跟林总说?”陈凡声音气愤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你妻子的病例和配型须求,我已经让小智录入全国器官移植共享数据库,优先级调到最高。三天内,会有专家团队对她进行二次评估。”陈凡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另外,公司财务会先垫付她后续所有的治疔费用,直到找到肾源完成手术。”
刘大柱彻底懵了,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又要跪下。
陈凡一把抓住刘大柱的骼膊。
“至于那五十万”陈凡转过身,看着他,“留着吧。给你老婆治病,给孩子交学费,把高利贷还了。”
这番话,象一道惊雷,劈开了刘大柱脑子里混沌的绝望。
一种近乎崩溃的感激和羞愧,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陈凡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情绪稍微平复。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陈凡的声音重新变的果决。
“第一,离开凡星,带着钱和家里人换个城市,改名换姓,重新开始。龙家那边,我会想办法给你处理,保证他们找不到你。”
刘大柱猛地抬头。
“第二,”陈凡顿了顿,“留下来,将功补过。明天按龙家的计划出车,把那个设备装上。”
刘大柱几乎没有任何尤豫。他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那张老实憨厚的脸上,第一次迸发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决绝。
“陈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坚定,每个字都象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我选第二条!我刘大柱烂命一条,没读过什么书,但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您给我老婆一条活路,给我儿子一个将来——我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您的!”
大柱语气坚决“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死,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不要你的命。”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你老婆还在医院等你,你儿子也需要的你的支持。记住,你的任务是观察和传递信息,不是拼命。遇到危险,保命第一,明白吗?”
刘大柱重重点头,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再没有半分尤豫和徨恐。
陈凡转身,看向林浩。
“‘幻影协议’,按原计划激活。”他的声音在控制中心里回荡。
林浩比了个“ok”的手势。
“小智,你把这5个方盒子的引燃设备和引燃物都拆除了,只留下跟踪器部分。”
“收到,老板。”小智立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