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开春,临洮的冻土刚解冻,董牧就在军议上扔出了一颗惊雷。他指着案上的《春秋》残卷,又铺开各地送来的农情简报,沉声道:“据天象与农谚推算,今岁恐有大旱,波及司隶、兖、豫诸州,关中乃至关东,或将颗粒无收。”
帐下诸将面面相觑。贾诩捻须沉吟:“少将军可有依据?去冬虽雪少,却也未见异常。”
董牧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洛阳至长安的连线:“去年冬至,日中无影;今春惊蛰,未见雷动——此皆旱兆。更兼关东诸侯暗聚,若再遇天灾,粮草必成死结。”他看向张辽、徐晃,“此时不早做准备,等来夏粮荒,天下必乱。”
这番话半是依据穿越者的记忆,半是结合时人对天象的敬畏。诸将虽仍有疑虑,却知董牧从不妄言。庞德按剑道:“那便多囤粮!西凉去年丰收,可将余粮悉数入库。”
“不够。”董牧摇头,“西凉储粮仅够自足,若天下大旱,关东诸侯必争关中,父亲在长安恐难支撑。某意……即刻赴长安,劝父亲早做打算。”
三日后,董牧带着贾诩星夜赶往长安。途经郿坞时,恰逢董琰处理完尚书台事务,兄弟二人在坞堡偏厅碰头,董牧将旱情预判与应对之策和盘托出。
“挟天子以令诸侯?”董琰听到关键处,不禁蹙眉,“父亲虽掌朝政,却未到这一步,恐引天下非议。”
“非议?”董牧冷笑,“等大旱来临,诸侯为抢粮刀兵相向,谁还顾得上非议?父亲手握天子,便可名正言顺调遣各州粮草,不顺者便是抗旨——这是应对天灾的利器,更是巩固权位的契机。”
董琰沉默半晌,终是点头:“你说得有理。但父亲性情刚愎,如何肯听?”
“我有一计,既能让父亲动心,又能为西凉谋得实利。”董牧凑近兄长,低声道,“可奏请设置三名州牧,以‘镇抚地方、筹备粮草’为名,其中凉州牧内定由我担任。更关键的是——让父亲以朝廷名义下诏,凡能向长安输送粮草百万石以上者,可获朝廷承认的州牧之位,哪怕是已有州牧的地盘,亦可凭粮争夺。”
董琰眼中一亮:“以粮定牧?这招既敛了粮草,又能挑动诸侯内斗,高!”他随即又忧,“可洛阳、长安历经动乱,如何说服诸侯相信朝廷有此权柄?”
“正因残破,才更需粮草。”董牧胸有成竹,“可宣称‘洛阳重建工匠需粮千万石,长安宫室修缮需粮百万石’,让诸侯觉得出粮越多,越能得到朝廷认可,未来掌控地盘便越名正言顺。”
兄弟二人计议已定,次日便联袂求见董卓。
郿坞的暖阁里,董卓正看着新送来的西域舞姬表演,见董牧、董琰进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西凉无事?跑回长安作甚?”
董牧躬身行礼,开门见山:“父亲,儿臣观天象,恐今岁有大旱,关东、关中皆难幸免。若不早备,恐生大乱。”
董卓嗤笑:“天旱?某当年在西凉,十年九旱,怕过谁?大不了抢便是!”
“父亲息怒。”董琰忙上前,“抢只能解一时之困,若诸侯借粮荒起事,以‘清君侧’为名来攻,长安危矣。弟弟有一策,既能备粮,又能固权。”
他将“挟天子令诸侯”与“以粮定牧”的计策细细道来,尤其强调“诸侯出粮越多,越受制于朝廷”“洛阳重建需粮,正好让诸侯出血”。
董卓的手指在案上敲着,眼中闪过贪婪:“让他们出粮换州牧?那些关东佬肯答应?”
“由不得他们不答应。”董牧接口,“袁绍占冀州,袁术据南阳,曹操在东郡,哪个不想名正言顺?朝廷赐的州牧印,便是他们的护身符。至于地盘重叠者——比如袁绍想当冀州牧,而韩馥已在其位,便让他们比谁出的粮多,粮多者得印。这般一来,他们只顾着内斗,哪还有精力来犯长安?”
贾诩适时补充:“相国,大旱若至,粮草便是命脉。朝廷握有‘赐牧’之权,便握有天下粮仓的钥匙。届时,不出粮者,可斥为‘抗旨’;出粮少者,可视为‘不忠’,主公便可名正言顺地削其权柄。”
董卓的眼睛亮了。他这辈子就认两样东西:兵马与粮草。这计策既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敛粮,又能拿捏诸侯,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好!就依你们说的办!”他猛地拍案,“那三个州牧名额,凉州给你,董牧。另外两个……让他们去抢!”
董牧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趁热打铁道:“父亲,洛阳、长安残破,确需粮草修缮。可遣使者遍告天下,言‘朝廷欲复两京,需粮千百万石,献粮多者,除授州牧外,工匠、流民可参与两京重建,粮食充足,重金酬劳。”
董卓哈哈大笑:“我儿这脑子,比你老子灵光!就这么办!”
中平五年三月,汉献帝的诏书从长安发出,瞬间在天下掀起巨浪。
诏书先陈“黄巾之乱”和羌胡叛乱导致洛阳、长安残破,宣称“今欲复两京,以安社稷,需粮千万石”。紧接着抛出重磅:“凡献粮十万斛以上者,朝廷录其功;献粮十万石以上者,可授刺史;献粮百万石以上者,特授州牧,总揽一州军政,即便州有旧主,亦以粮多者为尊。”
最后,诏书直接任命:“董牧,忠勤可嘉,捐粮三百万石,授凉州牧,总领凉州军政事务,即刻赴任。”
消息传到冀州,袁绍将诏书摔在地上:“董卓匹夫!竟敢以粮卖官!”可转头就对沮授说,“算算冀州能出多少粮?五百万石够不够?某要这冀州牧的印!”
南阳的袁术更是眼红。他占据南阳富庶之地,粮草充足,当即召集谋士:“袁绍想当冀州牧?某偏要给他搅黄了!备粮六百万石,某要当兖州牧——曹操那小子占着东郡,看他敢不给某腾地方!”
曹操在东郡看到诏书时,正与荀彧议事。荀彧抚着胡须道:“董卓此计毒也,明着是敛粮,实则是挑动诸侯相攻。明公根基尚浅,不宜争这虚名,当趁诸侯内斗,抓紧囤积粮草。”曹操深以为然,暗中派人往徐州、豫州购粮,却对外宣称“东郡歉收,只能献粮五万斛,且需采购补足”。
而在凉州,董牧已正式就任凉州牧。他没有急着庆祝,而是立刻召集商队首领,下达了一道秘密指令:“带足西凉的皮毛、铁器、盐巴,出凉州购粮。”
接下来的两个月,天下诸侯的目光都聚焦在“献粮争牧”上,董牧则在凉州悄然布下一盘大棋。
他一面派段煨率部加固陇西、武都的关隘,确保栈道畅通;一面让成公英联络羌人部落,以“工分换粮”的方式,组织他们开垦湟水两岸的荒地,扩大种植面积——这既是为应对旱情,也是向外界展示“凉州不缺粮”,避免成为诸侯觊觎的目标。
数月后,各州商队尽数返回。其中,前往巴蜀的商队成果斐然,陆续传回消息:刘焉果然昏聩,对西凉商队的涌入毫无防备,当地豪强见西凉的铁器、食盐质优价廉,纷纷用粮食交换。第一批商队就带回了十万斛粮,第二批更是运回了二十万斛,都被董牧秘密存入临洮、金城的粮仓。
“少将军,巴郡太守严颜似乎有些察觉,盘问商队为何要这么多粮。”张绣统筹购粮诸事,神色凝重。
董牧早有准备:“让商队说,西凉要向朝廷献粮。再给严颜送些好处,告诉他‘事成之后,朝廷论功,必有太守一份’。”
贾诩在旁道:“刘焉虽弱,麾下却有张任、严颜等忠勇之将,不可大意。可遣人散布流言,说‘刘焉暗通袁术,欲以巴蜀粮草助其争兖州牧’,挑拨刘焉与其他诸侯的关系,让他自顾不暇。”
董牧依计而行。果然,流言一出,刘表在荆州加强了对巴蜀的戒备,张鲁在汉中也增兵边界,刘璋忙于解释,再无暇关注西凉商队。
与此同时,长安的“献粮之争”愈演愈烈。袁绍最终以七十万斛粮的代价,从韩馥手中抢得冀州牧印;袁术献粮六十万斛,如愿拿到兖州牧印,却被曹操联合张邈拒于兖州之外,双方在陈留对峙;只有曹操沉得住气,默默囤积了三十万斛粮,坐看诸侯内斗。
董卓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乐得合不拢嘴,对董牧愈发满意:“还是我儿有远见!有了这些粮,就算天旱,某也能在长安坐看他们狗咬狗!”
董牧却清醒得很。他知道,这些粮草只是暂时的,大旱一旦来临,消耗会远超想象。他给父亲送去十万斛粮夹杂铁器,既表了孝心,又不暴露西凉的真正储备,同时加紧了对巴蜀的粮食收购。
五月,关中果然滴雨未下,麦田开始干裂。洛阳周边更是出现了流民,饿殍渐增。董卓按董牧的建议,开长安粮仓赈济,同时下诏斥责“袁绍、袁术拥粮自重,不顾百姓死活”,将自己塑造成“救民于水火”的形象。
而在凉州,得益于提前准备,加上从巴蜀运来的粮草,百姓生活安稳,羌汉部落甚至还能互相接济。临洮的工学院里,工匠们正赶着制造新式的提水工具,以备抗旱之需。
董牧站在城头,望着井然有序的西凉大地,心中既有底气,也有隐忧。他知道,这场大旱只是乱世的序幕,而他以粮谋局,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为西凉争取一线生机。
“少将军,最新消息,曹操在东郡击败袁术的先锋,袁术正往南阳回撤,据说粮草快耗尽了。”张辽匆匆来报。
董牧点头:“意料之中。没有粮草,再强的兵马也打不了仗。”他转身对贾诩道,“让商队再往巴蜀走一趟,告诉他们,西凉的粮价可以再涨一成,只要粮。”
贾诩拱手领命,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位年轻的凉州牧,不仅有预知天灾的远见,更有以粮为刃、搅动天下的魄力。或许,这乱世的走向,真的会因他而改变。
中平五年的夏风,带着燥热掠过西凉,却吹不散董牧眼中的坚定。他知道,囤积粮草、巩固凉州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手中有粮,心中有谋,他便有信心,让这片土地在乱世中,守住一方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