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仲家倨傲辱吕布(1 / 1)

初平三年四月,武关古道的尘土被马蹄踏得漫天飞扬。吕布裹着一件沾满血污的粗布袍,伏在赤兔马背上,身后跟着三百余名残兵,个个面黄肌瘦,甲胄上的裂痕里还嵌着长安的血。

逃出长安那日的混乱还在眼前:李肃被剁成肉酱的惨叫、郭汜的铁骑撞破城门的轰鸣、还有自己掷出那矛刺向董卓时,董琰扑上来挡刀的决绝……他原以为刺杀得手便能挟“讨贼之功”号令天下,却没料到董卓身边还有许褚和胡车儿,更没料到西凉兵反扑得如此凶狠。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捞着——王允草拟的“奋威将军”诏书,还没送出未央宫就成了废纸。

“将军,前面就是南阳地界了。”亲卫侯成指着前方的关隘,声音沙哑。他怀里揣着半块麦饼,是全军仅剩的口粮。

吕布勒住赤兔马,望着关隘上“南阳郡界”的石碑,喉结动了动。关东诸侯中,唯有袁术在南阳根基最深,且与董卓势不两立。虽知袁术骄横,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投——总好过被李傕、郭汜的追兵砍了脑袋。

赤兔马似乎也饿了,不安地刨着蹄子。吕布摸了摸马颈,这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如今只能啃路边的枯草。他忽然想起在长安时,每日三匹精料喂养,甲士轮流刷洗,那时的风光,竟像上辈子的事。

袁术在寿春的府邸,比洛阳的相府还要奢华。金砖铺地,玉柱撑梁,廊下悬挂的夜明珠,能照得百米外的荷塘如同白昼。吕布带着侯成等十余名亲卫,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甲,立在金碧辉煌的大堂下,像一群误入锦缎堆的灰鼠。

袁术踞坐在镶金的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和田玉璧,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吕布躬身行了三次礼,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哦,是吕将军啊。一路从长安逃来,辛苦?”

“明公,”吕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旅途劳顿,也有寄人篱下的难堪,“布诛杀董卓,虽未竟全功,却也算为天下除害。如今西凉贼寇把持长安,布愿投明公麾下,共讨国贼。”

他刻意不提自己是败逃而来,只强调“诛杀董卓”的功绩,可袁术身边的长史杨弘却嗤笑一声:“吕将军?某只知丁原的义子、董卓的义子,却不知何时成了‘讨贼功臣’?”

吕布的脸霎时涨红,按在方天画戟上的手猛地收紧。丁原、董卓,这两个被他舍弃、刺杀的义父,是他最不愿被提及的伤疤。可他终究松开了手——如今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杨长史说笑了。”吕布强压下怒火,声音放得更低,“布虽有过,却心向汉室。明公四世三公,素有大义,布愿效犬马之劳。”

袁术这才抬眼,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吕布:“犬马?吕将军的刀,可不长眼啊。董卓的下场,某可是听说了。”他将玉璧往案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某这里庙小,容不下吕将军这尊大佛。不过嘛……念你也算与董卓有仇,便暂留你在营中,当个……先锋吧。”

先锋?吕布当年在董卓麾下,可是中郎将,假节钺,如今竟被袁术视作寻常武将。侯成气得发抖,刚要开口,却被吕布按住。“谢明公收留。”吕布深深躬身,甲胄的破片硌得他生疼。

当晚,袁术给吕布及其部众安排的“营寨”,是城南一处废弃的马场。栅栏破败,草棚漏雨,送来的粮草里还掺着沙土。侯成将饭碗摔在地上:“将军!这是羞辱!咱们哪怕去投袁绍,也比在这儿受气强!”

吕布坐在草堆上,望着天边的残月,忽然想起长安的未央宫。那时他站在董卓身侧,何等风光,可转眼间,竟连一碗干净的米饭都吃不上。“忍。”他低声道,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咱们现在没本钱挑三拣四。”

他知道袁术为何如此倨傲。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向来瞧不上他这种出身寒微的武将。更何况,他背主的名声在外,袁术提防他、羞辱他,都在情理之中。

“传令下去,”吕布对侯成道,“所有人不得外出滋事,违者军法处置。”

在寿春的日子,比吕布想象的更难捱。

袁术虽给了他“先锋”的名头,却从不给他兵权。每日让他做的,无非是巡逻城防、看守粮仓这些杂事,连议事都不许他参加。有一次,吕布在城楼上撞见杨弘,主动上前见礼,对方却假装没看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袍角还故意扫过他的甲胄。

宋宪气不过,夜里带着几个亲卫去砸杨弘的马车,被巡逻的兵卒抓住。袁术得知后,二话不说就把宋宪打了二十军棍,还特意让人把遍体鳞伤的他拖到吕布营前示众。

“吕将军,”来传话的校尉皮笑肉不笑,“明公说了,管好你的人。再敢生事,可就不是打棍子这么简单了。”

吕布看着宋宪渗血的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提着方天画戟就想去找袁术理论,却被亲卫成廉死死拉住:“将军!不可啊!咱们就这三百人,真闹翻了,连寿春城都出不去!”

吕布站在原地,方天画戟的尖刃映着他通红的眼。他想起自己当年在虎牢关前,一杆画戟挑落十八路诸侯的大旗,何等威风;想起董卓赐他赤兔马时,满营将士的艳羡。可现在,他连自己的亲卫都护不住。

最终,他松开了手,转身走进草棚,拿出自己仅存的伤药,亲自给宋宪敷上。“是我没用。”他低声道,声音里的挫败比伤口的疼痛更甚。

为了活下去,吕布开始变得“安分”。袁术让他看守粮仓,他便日夜守在那里,连老鼠都别想靠近;让他巡逻城防,他便带着亲卫一步一步地查,连城砖的裂缝都要细看。有一次,寿春城外的山贼袭扰村落,袁术故意让吕布带着三百人去围剿——那山贼有数千人,明摆着是要借刀杀人。

吕布却接了令。他连夜勘察地形,趁着山贼醉酒时,带着亲卫从后山摸上去,以百人牵制主力,自己亲率二十人直捣贼巢,斩了山贼头领的首级。回来复命时,他浑身是伤,却提着首级跪在袁术面前,连一句邀功的话都没说。

袁术看着那颗血淋淋的首级,又看了看吕布身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仍淡淡道:“嗯,还算有点用。赏……十坛酒。”

那十坛酒,袁术的亲兵还克扣了一半。吕布把酒分给部众,自己却一口没喝。他坐在草棚里,擦拭着方天画戟,戟刃上的寒光映着他落寞的脸。他知道,这点功绩远远不够,袁术对他的猜忌,就像寿春的梅雨,从未停过。

有一次,袁术在府中宴饮,不知是故意还是酒后失言,对满堂宾客笑道:“某府里有个‘三姓家奴’,你们猜是谁?”众人哄堂大笑,吕布恰好在府外巡逻,听得一清二楚。他攥紧了画戟,指节发白,却终究只是转身,往更远处走去。

魏续追上他,哽咽道:“将军,咱们走罢!哪怕回并州打游击,也比在这儿受辱强!”

吕布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是长安的方向,是他失手的地方。“走?”他苦笑,“天下之大,还有咱们容身之处吗?袁绍在冀州,与袁术是兄弟,必不纳我;曹操在兖州,素来看不上我;刘表在荆州,胆小怕事……只有袁术,虽骄横,却与董卓有仇,是唯一可能容下咱们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劲:“忍到某有了本钱,再报今日之辱。”

秋风吹过寿春的城墙时,吕布已在袁术麾下待了半年。这半年里,他像变了个人,不再张扬,不再争强,每日除了操练亲卫,便是擦拭那杆方天画戟。有人说他被磨平了棱角,有人说他忘了仇恨,只有侯成知道,将军夜里常对着长安的方向发呆,眼里的火从未熄灭。

袁术对他的态度,依旧谈不上好,却也不再刻意刁难。有时会让他参与一些小规模的战事,比如攻打附近不服从的坞堡,掠夺些粮草人口。吕布每次都打得很卖力,却从不抢功,所有战利品都如数上交,只请求袁术多给些粮草,让弟兄们能吃饱。

“这吕布,倒真安分了。”杨弘在袁术面前感慨,“看来是被磨怕了。”

袁术把玩着新得的美人,漫不经心道:“安分?狼崽子再乖,也还是狼。留着他,不过是看他还有点用。等哪天没用了,或者敢龇牙,就宰了。”

这话传到吕布耳中时,他正在给赤兔马刷毛。马通人性,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情绪,用头蹭了蹭他的肩。吕布笑了笑,把最好的草料递过去:“咱们啊,还得忍。”

他知道自己就像袁术手里的一把刀,有用时拿来砍人,没用时便扔在一边。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做这把刀,哪怕被人握在手里,也总好过被折断。

十月的一天,袁术派吕布去庐江郡催粮。庐江太守陆康是个硬骨头,素来不待见袁术,这次更是直接把催粮的使者打了回来。袁术让吕布去,明摆着是让他去当恶人。

吕布带着亲卫出发了。路过一处驿站时,他看到墙上贴着通缉令,上面画着他的画像,写着“弑主逆贼吕布,悬赏千金”。画像画得很丑,却把他的眼神画得很凶。

侯成想撕了通缉令,却被吕布拦住。“就让它贴着。”吕布望着画像,忽然笑了,“总有一天,某会让这上面的字,变成‘镇东将军吕布’。”

到了庐江,陆康果然闭门不纳,还在城楼上骂他“三姓家奴”。吕布没有攻城,只是在城下驻扎了三日,然后带着亲卫回去复命:“陆康势大,布兵力不足,请明公增兵。”

袁术本就没指望他能催来粮,见他识趣,便顺水推舟:“罢了,回来吧。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动兵。”

“将军,明年开春,咱们……”侯成欲言又止。

吕布打断他:“开春再说。”他知道,忍耐不是长久之计,可眼下,他只能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重新拿起方天画戟,驰骋天下的机会。

寿春的夜,很凉。吕布把方天画戟放在枕边,戟刃的寒光在月光下闪烁。他想起虎牢关的战鼓,想起长安的宫墙,想起那些羞辱过他的人。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腾,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隐忍,也支撑着他的等待。

他不知道,这等待还要多久,也不知道前路是否有光。但他知道,只要赤兔马还在,方天画戟还在,他吕布,就还有机会。

淮南的风,带着淮河的潮气,吹过草棚,吹过那杆沉默的方天画戟。在袁术的倨傲与轻视中,这头落魄的猛虎,正蜷缩着爪牙,等待着属于他的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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