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羌笛不再怨杨柳(1 / 1)

湟水河畔的风带着草尖的凉意,吹进烧当羌的帐篷。老首领狼皮攥着一把断箭,看着帐外冻死的牛羊,喉结滚动——这个冬天来得太早,牧草不足,部落里已有孩童因饥饿哭闹,年轻的族人按捺不住,又在念叨着“去陇西抢粮”。

“首领,再不想办法,族里要饿死一半人!”年轻的羌骑头领阿柴带着血气冲进来,腰间的弯刀还在晃,“董牧的人在河对岸屯了粮,不如今夜就动手!”

狼皮狠狠将断箭砸在地上:“动不得!”他想起上个月,另一个羌人部落“先零羌”去袭扰临洮,被董牧的军队击溃,首领被斩,部众却没被赶尽杀绝,反而被分到了河对岸的土地,“那董少将军,和以前的汉人官不一样。”

正说着,帐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汉式襦裙的羌女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首领,河对岸的成公英先生派人送来了信,说……说愿意给咱们送粮。”

狼皮展开竹简,上面是工整的汉隶,写着:“湟水两岸,皆是故土;胡汉百姓,同为赤子。若需粮种,可派人来取,愿以牛羊相换,亦可做工抵偿。”末尾盖着“西凉州府”的朱印。

阿柴嗤笑:“汉人的话能信?怕是诱咱们过去屠杀!”

狼皮却盯着“做工抵偿”四个字,想起夏天时,曾见烧当羌的几个老汉帮汉人军队修烽燧,回来时背了半袋麦种,说“董家军给的‘工分’能换粮,不骗人”。他沉默半晌,站起身:“我亲自去看看。”

湟水南岸的临时集市,是董牧特意为羌人部落设立的。

成公英穿着一身羌式皮袍,正指挥士兵卸粮袋,见狼皮带着十几个族人渡河而来,立刻迎上去,用流利的羌语笑道:“狼皮首领,我家少将军说,烧当羌是湟水的主人,哪有主人饿肚子的道理?”

狼皮警惕地看着堆成小山的粮袋,又看了看成公英身后的士兵——他们没穿铠甲,腰间只挂着短刀,手里还牵着几头健硕的耕牛。“你们要什么?”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要牛羊换粮,我们收;要族人去修水渠,我们给工分,一分顶五斤粮;要是想学种麦子,我们派农官教,粮种先欠着,秋收了再还。”成公英指着河对岸的梯田,“你看先零羌的人,今年种的麦收了三成,冬天不用挨饿了。”

狼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先零羌的族人在田埂上忙碌,有的在翻地,有的在搭建谷仓,孩子们还围着一个汉人农官,看他演示曲辕犁的用法。那景象,比烧当羌帐篷里的愁云惨淡,多了几分生气。

“我要五十石粮,”狼皮咬咬牙,“我用三十只羊换,再派二十个族人去修水渠,够不够?”

“够!”成公英拍手,“不仅够,修水渠的族人每天管两顿饭,都是掺了豆子的麦饭。”

当天下午,烧当羌的族人赶着羊来换粮,年轻力壮的跟着汉人士兵去修水渠。狼皮留在集市上,看着成公英给一个羌人老汉称粮,秤杆翘得高高的,老汉笑得露出只剩两颗牙的嘴。他忽然问:“你们汉人,真的把我们当‘赤子’?”

成公英指着远处正在和羌人孩子踢毽子的士兵:“我家少将军说,衣服分汉式、羌式,血都是红的;说话有汉话、羌语,心都盼着日子好过。去年韩遂在这里杀了多少汉人?少将军灭了他;以前汉人官抢你们的牛羊,少将军定了规矩,抢一头赔十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烧当羌”三个字,“这是‘互市牌’,以后你们来赶集,凭这个不用交税。”

狼皮接过木牌,入手温润,忽然想起董牧——去年他随韩遂袭扰临洮,远远见过那位年轻的少将军,骑在马上,不怒自威,却没像其他汉将那样喊“杀尽羌贼”。

“董少将军……真的不恨我们?”他声音发颤。

“恨能让地里长出麦子吗?”成公英笑了,“少将军说,湟水的水,既养汉人,也养羌人,大家把河修好了,把地种好了,日子才能安稳。”

临洮的“互市”,成了胡汉交融的缩影。

每月初一、十五,汉人商贩带着布匹、盐铁、农具来,羌人则赶着牛羊、驮着皮毛、捧着草药来,用董牧统一发行的“工分券”交易。集市中央搭着高台,有时汉人乐师弹《诗经》里的曲子,有时羌人歌手唱羌族歌谣,台下的胡汉百姓挤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董牧特意让人在互市旁设了“调解处”,由汉人老者和羌人首领共同坐班,处理纠纷。有次汉人商贩嫌羌人羊皮鞣得不好,吵了起来,调解处的王老汉和羌人长老合计着:“按汉人的规矩,不好就降价;按羌人的规矩,不好就再送一张。”最后商贩少收两成钱,羌人多送了一张羔皮,皆大欢喜。

更让羌人暖心的是,董牧从不强求他们改变习俗。

烧当羌有“祭山”的传统,每年深秋要杀牛羊敬山神。往年汉人官总说这是“淫祀”,派兵驱赶,今年董牧却让人送去三坛酒,还派成公英去观礼,说“敬山神是盼风调雨顺,和我们祭社稷坛一个道理”。狼皮感动得亲自牵了一头纯白的牦牛,送到临洮军仓,说“给董少将军的士兵改善伙食”。

汉人也向羌人学本事。

庞德的骑兵队,请羌人猎手教他们在山地策马、辨识兽迹;钟繇的农官,跟着羌人妇女学种耐寒的青稞;甚至连董牧的夫人荀采,都向羌人织女学织彩色的氆氇,说“做给孩子们当披风,又暖又好看”。

阿柴是最早放下弯刀的羌骑。他跟着族人去修水渠,学会了用汉人发明的“水闸”控制水流,还娶了一个会种蔬菜的汉人农女。新婚那天,他按羌俗给岳家送了一头牛,又按汉俗给岳父母磕了头,笑得合不拢嘴:“以前觉得汉人规矩多,现在才知道,都是盼着日子好。”

中平六年腊月,一支匈奴游骑袭扰武威边境,打破了西凉的宁静。

警报传到临洮时,董牧正在和贾诩商议春耕。“让张辽率五千骑兵驰援,”他提笔在舆图上圈出路线,“再传讯给烧当、先零等羌人部落,问他们愿不愿意出兵助战。”

贾诩有些担心:“羌人素来不愿为汉人打仗……”

话未说完,亲兵来报:“烧当羌首领狼皮、先零羌首领拓拔,各率两千骑兵已在城外候命,说愿随汉军作战,不要军饷,只要把缴获的匈奴战马分他们一半。”

董牧笑了:“我说过,他们也是西凉的主人。”

湟水河畔的战场上,汉羌联军打得匈奴人丢盔弃甲。张辽的枪阵撕开匈奴中军,狼皮、拓拔的羌骑则像两把弯刀,抄了匈奴人的后路。阿柴一马当先,用羌人特有的套马索缠住匈奴首领的脖颈,硬生生将人拖下马来。

战后分战利品,汉人士兵多要匈奴的铠甲、弓箭,羌人则多要战马、皮毛,彼此不争不抢,还互相调换——汉人给羌人修马鞍,羌人给汉人鞣皮子,亲如兄弟。

庆功宴上,狼皮举着酒碗,用生硬的汉话唱道:“湟水长,祁连高,汉羌兄弟,共守此土……”他身后的羌人跟着唱,汉人士兵也跟着和,歌声震得营帐顶簌簌掉灰。

董牧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刚到西凉时,听到的羌笛总是哀怨的调子,说“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而现在,羌笛里多了明快的节奏,像在唱“杨柳青青,湟水盈盈,胡汉一家,天下太平”。

荀采搂着董牧的手笑道:“你听,这笛声里,再没有怨怼了。”

董牧点头,目光穿过营帐,穿过湟水,穿过祁连山的风雪,落在西凉的土地上——那里,汉人在种麦,羌人在牧马,孩子们在互市的高台下追逐嬉戏,再也分不清谁是胡儿,谁是汉儿。

中平六年的最后一缕阳光,洒在临洮的城楼上。董牧望着远处连成片的汉羌村寨,知道自己做的,或许比父亲董卓的铁骑更有力量。刀剑能征服土地,却不能收服人心;唯有平等相待,互利共生,才能让这片多民族聚居的土地,真正远离战火,迎来安宁。

湟水依旧东流,载着胡汉百姓的笑语,奔向更远的远方。而那支不再哀怨的羌笛,终将在这片土地上,吹彻盛世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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