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洛城权裂辞京阙(1 / 1)

中平六年腊月,洛阳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相国府的鎏金铜门上,发出呜呜的响。董卓刚搬进新修的“显阳殿”,案上堆着各地送来的贺帖——自废立之后,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是实际上的天下之主。可廊下传来的争执,比殿外的风雪更让人烦躁。

“军饷凭什么段煨那伙人多三成?咱们跟着主公打洛阳时,他们还在扶风守着旧营!”董旻的咆哮撞在廊柱上,他是董卓胞弟,刚从郿坞回来,正为关中粮秣分配拍着栏杆。

对面,段颎的旧部中郎将张济按着刀柄,冷声道:“左将军这话差了。段公当年平定西羌,麾下儿郎哪个不是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如今守函谷关,直面关东诸将的眼线,多些粮饷难道不该?”

“你算什么东西!”董璜猛地拔剑,“也敢跟咱们董家人叫板?”

“够了!”董卓掀帘而出,猩红的眼珠扫过众人,“吵什么!再闹,都给我滚回陇西去!”

董旻、董璜悻悻收剑,张济却躬身道:“主公,非是末将争功,实在是函谷关存粮只够十日,再拖下去,恐生哗变。”

董卓瞥了他一眼,忽然冷笑:“就这么办吧,军饷分两批——董旻领关中军先得三成,张济领函谷关守军后得七成。谁也别争。”

这话看似公允,却故意拖慢了函谷关的粮饷。张济脸色发白,却不敢再言。

董牧站在阶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董卓称相国后,西凉集团像块被冻裂的冰:董旻、董璜、牛辅纠结着早年跟董卓打天下的“旧勋派”,把持着关中、洛阳的粮仓与营垒,事事以“董家嫡系”自居;而段颎旧部(当年被董卓收编的西羌边军)与马腾带来的凉州杂胡兵,因不是“核心圈”,处处受排挤,如今多依附于他与兄长董琰。

两派明争暗斗,从粮饷分到兵员调遣,无一日不吵。前几日,牛辅甚至纵容部下强占了段氏旧部的马场,差点闹出火并。

“仲谋觉得,某这法子如何?”董卓忽然回头,嘴角噙着算计的笑,“让他们斗着,才不敢惦记某的权柄。”

董卓成了相国后目空一切,肆意妄为纵情声色犬马,常年弓马生涯的一身肌肉松弛下来,性子也越发懒散不听人劝了。恰逢董牧成年,行了冠礼表字仲谋,颇有暗指董牧缺乏谋略之意。

加冠之际,董卓当时鞭策道:“先祖董仲舒曾言‘执无源之虑,行无端之事’,保持威严以掌握权力主导权,才能使臣下难以揣摩你的心思!”

一念至此,董牧心头一沉,但还是咬牙坚持劝说:“父亲,西凉军本是一家人,当年在陇西抗羌胡,靠的就是拧成一股绳。如今若自相猜忌,不等关东诸将有所动作,咱们先散了。不如按战功分饷,按防区划地,明明白白,免得生隙。”

“你懂什么!”董卓挥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耐烦,“这叫制衡!当年你舅公在陇西,不也是这么压着羌胡各部的?”

董牧默然。他知道,董卓把边将治羌胡的手段用到了自家人身上,却忘了羌胡是外敌,而眼前这些人,本是同饮渭水、共抗风霜的袍泽。

这已是他第三次劝谏。第一次是上月,董璜强征段氏旧部的战马,他劝董卓秉公处置,董卓却笑道“让璜儿练练手”;第二次是牛辅克扣马腾部的粮秣,他请董卓主持公道,董卓却让马腾“多担待”。如今看来,父亲不是不懂,是故意放纵,想用矛盾巩固自己的权位。

董旻笑道:“还是二哥高明!那伙降将,就该敲打敲打!”

董牧转身离开,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响。

走到宫门口,正遇上兄长董琰带着胡车儿巡查——胡车儿本是董卓亲卫,因董琰在尚书台掌文书,需人护卫,董卓便把这力能负千斤的猛士拨给了他。

“仲谋,又去劝父亲了?”董琰叹了口气,他素知弟弟的心思,想让西凉军拧成一股绳,可董卓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听劝的边将了。

“大哥,”董牧望着西天的残阳,雪光刺得人眼疼,“洛阳这潭水,怕是要浑到底了。我想回西凉。”

董琰猛地停步:“回西凉?父亲不会放你走的。”

“我会请命。”董牧的声音很沉,“关东诸侯虽未举事,可袁绍在冀州招兵,袁术在南阳聚卒,迟早会有动静。西凉是咱们的根,得回去守住。大哥在朝中多保重,若主公肯听劝,便多劝劝;若不肯……”他顿了顿,“至少保住自己和胡车儿。”

说罢,他对身后的许褚道:“仲康,你留下。大哥在尚书台,免不了与董璜、牛辅打交道,你武艺高,性子忠,替我护住大哥。”

许褚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声在雪地里格外清响:“少将军放心,某便是死,也护得大公子周全!”胡车儿在旁拱手:“少将军只管西去,某与仲康一道,定保大公子无虞。”

三日后,董牧在显阳殿请命。董卓正把玩着董牧搜出的传国玉玺,闻言挑眉:“回西凉做什么?洛阳离不得你。”

“父亲”董牧躬身道,“陇西是我董家根基,如今羌胡各部闻洛阳有变,已在边境蠢蠢欲动。臣愿带一部兵马西归,既能镇住边患,又能为洛阳输送粮马,两全其美。”

李儒在旁抚须,他虽依附董卓,却也看出内部裂痕,低声道:“主公,少将军所言有理。西凉稳固,主公在洛阳方能无后顾之忧。”

吕布也瓮声附和:“少将军武艺高,去镇西凉最合适。”他虽靠董卓上位,却看不惯董旻等人的跋扈,隐隐希望董牧能在外积蓄力量。

董卓盯着董牧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好!某准了。”

看着年过半百的父亲,董牧心头微涩,应道:“诺。”

离京前的五日,董牧做了三件事。

他去了荀攸的寒舍。这位颍川谋士正对着《秦律》批注,见董牧进来,放下笔笑道:“少将军要西去了?”

“公达愿与我同归否?”董牧开门见山,“西凉虽偏,却有百万生民,需先生这样的才俊定法度、安民生。”

荀攸望着窗外的洛阳城,想起袁隗的优柔、董卓的暴虐,点头道:“某早想离这是非地了。少将军肯以民生为念,攸愿往。”

他又去了城西校场。徐晃正带着新募的三千兵演练“鱼鳞阵”,见董牧来,停下动作:“少将军有何吩咐?”

“公明,”董牧指着校场尽头的流民营,“这些人多是关西逃难来的,愿随我回西凉垦荒。你治军严,善抚卒,肯跟我去金城吗?”

徐晃单膝跪地:“某本是河东人,蒙少将军不弃,愿护着弟兄们,在西凉挣块安稳地。”

最后,他去见了贾诩。这位一直跟着他的谋士,素来寡言,此刻却主动道:“少将军西归,需防着董旻在半路使绊子。某愿随行,或能筹谋一二。”

董牧拱手:“有文和同行,如添双翼。”

中平六年腊月廿三,洛阳西门外,寒风卷着雪粒。董牧一身银甲,身后跟着庞德、贾诩、张辽、荀攸和徐晃,还有三千愿意西归的西凉兵——多是段颎旧部和马腾麾下的杂胡兵,他们不愿留在洛阳内斗,愿跟着董牧回故土。

董琰、许褚、胡车儿送至关外。许褚握着董牧的手:“少将军在西凉站稳脚,某在洛阳等着,迟早寻机会西去。”

董琰拍着弟弟的肩:“到了临洮,给我捎个信。父亲那边,我会慢慢劝。”

董牧勒转马头,回望洛阳城。那座曾象征着皇权的帝都,此刻像个装满了干柴的匣子,董旻的贪婪、董卓的多疑、关东诸将的暗中窥伺,迟早会点燃一切。

“走!”他扬鞭指向西方,“回临洮!”

马蹄声踏过冻土,奔向落日的方向。身后的洛阳城越来越远,而前方的西凉大地,虽有风雪,却藏着生机——那里有等待垦种的土地,有盼着安稳的百姓,有愿意跟着他避开内斗、另寻出路的弟兄。

董牧知道,这一去,不是逃离,是积蓄。等到来日关东烽火燃起,洛阳倾覆之时,他在西凉种下的根,终将长成庇护一方的树。

风掠过“董”字大旗,猎猎作响,像在应和着他心底的话:西凉,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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