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八月初,董卓大营的中军帐里,烛火映着李儒清瘦的脸。他将丁原与袁绍的密信在案上展开,指尖沿着“共抗董卓”四字划过,忽然冷笑一声。
“主公,袁绍答应接应丁原,不过是做做样子。”李儒抬眼看向董卓,目光锐利如刀,“他真正想要的,是坐收渔利。”
董卓捻着虬髯,有些不解:“坐收渔利?丁原若败,某的势力更强,他袁绍能得什么利?”
“得‘势’。”李儒屈指叩向舆图,“袁绍是士族领袖,最怕的不是丁原,是主公这样的边将坐大。可他更怕亲自下场与主公硬碰硬——万一折损了西园军,他在士族中的威望就完了。”他顿了顿,说出关键,“咱们要让他觉得:丁原必败,主公攻丁原也会损兵折将,他只需按兵不动,就能在战后收编并州残部,既削弱了丁原,又让主公‘元气大伤’,他自己则能以‘救世主’姿态收拢人心,这才是他最贪的‘利’。”
董卓拍案:“文优这招‘示敌以疲’,比粮库管用!那该如何让他信?”
“重金收买,借许攸之口。”李儒道,“让许攸对袁绍说:‘丁原军心已乱,董卓攻他,至少要折损数千精锐;袁公只需按兵不动,待两军两败俱伤,再出兵收拾残局,并州军残部必归袁公,董卓也会因损耗而不敢轻举妄动。’袁绍贪这‘不费一兵一卒收编并州军’的便宜,又怕担风险,必会上钩。”
八月初十,丁原营里的流言已像毒草般蔓延。
“听说了吗?董卓放出话,谁斩了丁原献降,就赏三千匹锦缎,封骑都尉!”
“前几日逃去洛阳的那几个小兵,都说袁绍根本没打算真来接应,就等着咱们跟董卓拼个两败俱伤!”
吕布闯进帐时,丁原正对着袁绍的回信发呆。信上写得恳切:“十五夜,某必亲率西园军至邙山,与使君共破董卓。”可帐外的流言像针一样扎心,连他最信任的亲卫都眼神闪烁。
“义父,不能等了!”吕布的方天画戟往地上一顿,“再等下去,不等董卓来攻,弟兄们就先散了!不如今夜就突围,直奔洛阳!”
丁原摇头,指尖捏皱了信纸:“袁绍的西园军有三万,董卓虽强,未必能挡得住两路夹击。再等等,十五夜……再信他最后一次。”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除了信袁绍,他已无路可走。
同一时辰,袁府的密室里,许攸正对着袁绍拱手笑道:“主公,董卓那边透了话,他们攻丁原,至少要折损五千精锐。丁原那点人,撑死了能让董卓再掉层皮。到时候主公一出兵,并州残部还不是手到擒来?”
袁绍捻着胡须,眼神闪烁。他何尝不知道董卓的心思?可许攸的话戳中了他的痒处——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收编并州军,既能壮大实力,又能在士族面前赚足“平定乱局”的名声,何乐而不为?至于董卓损耗……就算损耗了,只要自己手里多了并州军,也未必怕他。
“董卓真会折损五千人?”袁绍问身旁的谋士郭图。
郭图沉吟:“丁原虽弱,吕布、张辽皆是勇将,董卓想吞下他们,必付出代价。主公按兵不动,确是上策。”
袁绍大笑,将丁原的回信扔在案上:“那就让丁原再等几日。十五夜……某‘病’了便是。”
八月十五夜,月凉如冰。丁原亲率五千并州军,以吕布为先锋,张辽为后队,借着夜色往邙山渡口突围。
吕布的战马踏过秋草,方天画戟的寒光劈开夜色。他勒住马,忽然回头对张辽道:“文远,若事有不测,你带弟兄们往东南走,能活一个是一个。”
张辽握紧长枪,沉声:“将军放心,某断后。”
刚到邙山脚下,三声号角突然炸响。两侧山坳里亮起密密麻麻的火把,董牧立马阵前,柘木枪直指前路:“丁使君,留步吧!”
“杀!”丁原怒吼着挥刀冲锋。
吕布一马当先,方天画戟横扫,瞬间挑翻三个西凉兵。可他刚冲出丈许,侧面就杀出马超与华雄——马超的长枪缠住吕布的戟杆,华雄的战刀则护住侧翼,两人默契配合,竟暂时挡住了吕布的攻势。
后队的张辽正率军冲杀,忽然瞥见斜后方有黑影闪动。他刚要提醒,就见董牧带着骑兵绕到侧翼,柘木枪一指:“文远将军,某等你很久了!”
张辽挺枪迎战,被许褚和庞德合力困住。他枪法沉稳,却架不住董牧“只围不杀”的战术——西凉铁骑结成圆阵,枪尖向外,只守不攻,摆明了要耗到他力竭。
“文远将军,降吧!”庞德在喊话道,“少将军有令,不伤你性命!”
张辽充耳不闻,长枪舞动如飞,试图杀出缺口。可庞德正面硬撼,许褚侧面袭扰,董牧在外围指挥,三人配合得滴水不漏。不到二十回合,张辽的长枪被许褚的刀磕飞,庞德顺势伸手将他拽下战马,亲卫立刻上前用绳索捆住。
“放开我!”张辽怒吼。
话音未落,前队传来惊呼。张辽抬头,正见丁原被乱箭射落马下,西凉军已冲破前阵,吕布被华雄、马超缠住,左支右绌。
“义父!”吕布目眦欲裂,方天画戟狂舞,却被华雄的刀逼得连连后退。马超的虎头湛金枪如影随形,总在他旧力已尽时递出,逼得他毫无喘息之机。
“吕将军,降吧!”马超的声音清亮,“主公说了,你若归降,必委以重任!”
吕布怒吼着挥戟再战,却不知身后的湟中骑已悄悄布下绊马索。战马刚往前冲,忽然被索绊倒,将吕布掀翻在地。华雄、马超立刻勒马,亲卫一拥而上,用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
黎明时分,邙山渡口的厮杀渐渐平息。董牧站在丁原的尸身前,看着被押来的张辽。这位并州名将虽被捆着,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里满是悲愤。
“文远将军,”董牧递过一块干粮,“丁使君已亡,并州军弟兄们若不降,只会白白送命。某向你保证,只要归降,西凉军绝不分彼此,你仍能带你的旧部。”
张辽看着远处正在被收编的并州兵,又看了看董牧真诚的眼神,沉默半晌,终是接过干粮:“少将军若真能善待弟兄,辽……愿降。”
董牧大笑,亲自为他解绳:“好!文远肯归,如得一臂!”
同一时辰,董卓的大营里,吕布正瞪着眼前的赤兔马。这匹宝马通体赤红,神骏非凡,是董卓珍藏多年的坐骑。
“奉先,”董卓亲自为他松绑,指着赤兔马笑道,“此马配英雄。某知你勇冠三军,若肯归降,某封你为骑都尉,统领五千精锐,如何?”
吕布抚摸着赤兔马的鬃毛,感受着马身的温热,又想起丁原的死、张辽的降,终是翻身拜倒:“主公厚恩,布必以死相报!”
八月十六,董卓下令:收编并州军五千余人,与西凉军混编;吕布封为骑都尉,张辽封为裨将军,皆归董牧节制。消息传到洛阳,袁绍正等着“收编残部”的消息,却得知并州军全归了董卓,顿时僵在原地。
“董卓……竟没折损多少兵力?”袁绍捏碎了手里的玉佩,脸色铁青。他这才明白,自己贪的“坐收渔利”,不过是李儒设下的圈套——董卓根本没费多少力气就吞并了并州军,实力反倒更盛。
董牧站在邙山的高台上,望着洛阳城的方向。秋风卷起他的战袍,身后是庞德、许褚、张辽并肩而立的身影。他忽然懂得,李儒的计谋最狠之处,不是算计丁原,而是看透了袁绍的“贪”与“怯”——贪虚名而怯实祸,终会被乱世的洪流吞噬。
而真正能站稳脚跟的,从来不是坐收渔利的观望者,而是敢直面风浪、更懂得聚拢人心的人。就像此刻,张辽望着他的眼神里,已没了敌意,只剩并肩前行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