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傅野望暗潮涌(1 / 1)

中平三年六月,洛阳袁府的书斋里,暮色漫过案上的《诗经》,将袁隗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摘下束发的玉簪,随手搁在那枚传了四世的“汝南袁氏”铜印旁——这印从不在人前显露,却比三公印信更重,压着关东二十余郡的门生故吏。

“本初,张角的首级,当年是你亲自验的?”袁隗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案角一道浅痕,那是光和七年他听闻张角起事时,攥碎玉杯划下的。

袁绍刚从西园军回来,甲胄上还带着霜气,闻言躬身道:“是。那首级在洛阳示众三日,腐得看不清面目,确是张角无疑。”他顿了顿,补充道,“公路在南阳截了张宝的残部,说那些人嘴里只知‘大贤良师’,不知有旁人。”

袁隗轻笑一声,从匣中取出卷泛黄的名册,上面记着“冀州太平道信众分布”,却无半个袁家人的名字。“他们本就该只知‘大贤良师’。”这才是袁家谋算的精妙处——从始至终,他们与张角兄弟从未有过直接往来,却让这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成了自家登阶的垫脚石。

“张角初在巨鹿施符水,不过是个游方医士。”袁隗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巨鹿太守送来的密报:“有妖道张角,聚众数万,自称‘大贤良师’。”

那时灵帝正沉湎于西园裸游馆,十常侍把持朝政,卖官鬻爵到了“三公千万,卿五百万”的地步。袁隗身为太傅,看着袁家“四世三公”的牌匾蒙尘,看着门生故吏在宦官面前折腰,心里那团火早已烧得旺。

“不能硬来。”他当时对袁绍、袁术说,“汉室四百年,招牌还在。得等一个‘天变’,让天下人觉得‘汉祚将尽’,咱们才能以‘匡扶’之名,收揽人心。”

张角就是那个“天变”的契机。袁隗没给张角送过一粒粮、一把刀,只做了三件事:

一是默许。他让巨鹿太守“勿扰民间结社”,让汝南郡丞对太平道“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示地方官:“妖道虽邪,却能安抚流民,暂可不用深究。”这些指令都以“维稳”为名,落在公文上挑不出错,却让太平道在冀州、豫州疯长了五年。

二是造势。他让陈琳匿名写了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谶语,通过游学的太学生、行商的族人,悄悄传到冀州。这些谶语比张角自己编的“符水治病”更蛊惑,让太平道从“教”变成了“势”。

三是避嫌。当张角派弟子马元义潜入洛阳,想联合宦官封谞时,袁隗反而让人给司徒杨赐递了消息:“有太平道徒潜入京师,恐为乱。”杨赐是袁家故吏,立刻上奏捕拿马元义——这一手既撇清了袁家与黄巾的关系,又让灵帝觉得“袁家忠谨”,为后来掌兵埋下伏笔。

“张角到死都以为,他的势是自己挣的。”袁隗捻起枚棋子,落在棋盘的“巨鹿”位,“他哪知道,若没有咱们在地方上的‘默许’,他连聚集千人都难。”

黄巾起事的消息传到洛阳时,满朝哗然,唯有袁隗在朝堂上“涕泪横流”:“臣请陛下速发大兵,剿除逆贼,以安社稷!”

他推荐的平叛人选,个个都是袁家的人:卢植,是恩师马融的弟子,与袁家渊源颇深、皇甫嵩,其父皇甫节是他的故吏、朱儁,也曾受袁家资助。甚至连何进的大将军府,都塞满了袁家推荐的掾属——何进是屠户出身,哪懂朝堂深浅,事事都得问袁隗“该如何”。

“但不能让黄巾太快灭了。”袁隗对袁绍道,“灭得太快,陛下就会收兵权,咱们白费力气。”

他的控局之术,藏在一道道看似“公忠体国”

卢植围广宗,奏请“增兵三万,一举破城”,袁隗在尚书台压下奏折,只批“粮草不济,暂缓”——拖了二十日,等张角喘息过来,才让卢植“勉力攻城”。

皇甫嵩在长社想火攻黄巾,袁隗让宦官赵忠传诏:“恐伤及无辜,可待其粮尽自溃。”等黄巾真的粮尽了,才让皇甫嵩“乘势破之”,既让皇甫嵩得功,又让战火多烧了半月。

最妙的是对董卓。这西凉悍将想借平叛立功,袁隗偏不让。董卓在曲阳求粮,袁隗让南阳太守“迟发二十日”;董卓想绕道奇袭,袁隗又让朝廷传诏“固守阵地,不得擅动”。最后董卓兵败,被灵帝贬去并州,反而让关东士族更觉得“西凉人粗鄙,不及袁家将才”。

“咱们要的不是‘平叛’,是‘借叛’。”袁隗敲着棋盘,“借黄巾之乱,让卢植、皇甫嵩掌兵权;借董卓兵败,让天下信‘士族可安天下’;借战火连绵,让各州牧、郡守都来依附咱们——毕竟,只有袁家能调动粮草、能荐举官员、能在朝堂上说上话。”

张角兄弟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快慢,全在洛阳那间书斋的算计里。张角病死广宗,是袁隗让人“送”去的药里掺了缓效的巴豆,拖垮了他的病体;张宝被斩曲阳,是皇甫嵩按“袁家节奏”,在“朝廷最需捷报”时动手。

书斋外传来雨声,打在梧桐叶上沙沙响。袁术从南阳送来的信放在案上,说“黄巾余党郭太在白波谷起事,孙坚已出兵征讨”。

“白波谷的事,是公路暗中挑的头吧?”袁隗问。

袁绍点头:“公路说,得让陛下觉得‘黄巾未绝’,才会一直倚重咱们。孙坚在南阳募的兵,名义上是‘剿匪’,实则都听公路调遣。”

袁隗满意地笑了。黄巾主力虽灭,但余烬正好用来“温水煮青蛙”:让郭太、常林等余党在并州、兖州零星起事,朝廷就得一直让卢植、皇甫嵩掌兵;这些将领久在军中,粮草依赖袁家控制的州郡,自然成了袁家羽翼;而董卓在凉州再横,身边有董琰当人质,盐池利被朝廷抽成,想东进?孙坚在南阳的三万私兵正盯着呢。

“下一步,该清君侧了。”袁隗拿起那枚“汝南袁氏”铜印,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十常侍是毒瘤,何进是蠢材,等扫了他们,这朝堂上,就该咱们袁家说了算。”

他从未想过“造反”——那太蠢,会失了士族人心。他要的是“禅让”,是“天命所归”:先以“匡扶汉室”之名掌兵,再以“清君侧”之名除奸,最后让天下人“劝进”,把袁家推上龙椅。

雨声渐大,袁隗望着案上那卷《太平清领书》,忽然觉得张角也算是个“功臣”。这无知的妖道,用数十万信众的血,为袁家铺了条通往帝业的路。只是这条路的尽头,不会有他的名字——史书会写“黄巾乱起,袁太傅隗,鞠躬尽瘁,安邦定国”。

“本初,”袁隗忽然道,“明日去西园军,告诉淳于琼,把营里的甲胄再检修一遍。”

袁绍应声而去,书斋里只剩雨声和烛火。袁隗将《太平清领书》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像看着那个被利用殆尽的黄巾时代。

新的时代,该由袁家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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