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袁府夜谋话黄巾(1 / 1)

中平元年,春。

司隶,河南尹洛阳,袁府后堂。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跳跃,映得袁隗花白的胡须忽明忽暗。这位位列司徒的袁家掌舵人,正用银簪拨着灯花,案几上摊着一卷竹简,是卢植从冀州发来的军报——字迹方正,言词恳切,说黄巾军主力困守广宗,不日可破。

“啪。”袁隗将银簪掷在案上,玉冠上的明珠晃了晃,“卢子干还是这副死样子,打了三个月,连个张角都拿不下。”

坐在对面的袁绍放下茶盏,青瓷碗底与案几相碰,发出轻响。这位刚过而立的袁家嫡子,穿着素色锦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锐气:“叔父,卢植太迂。他说‘黄巾虽乱,亦是汉民’,不肯用火攻,怕伤了百姓,这才拖到现在。”

“百姓?”坐在侧面的袁术嗤笑一声,手里把玩着枚西域玛瑙,“等张角打进洛阳,看他还认不认那些‘百姓’。叔父,依我看,该换个人了。”

袁隗抬眼,目光在两个侄子脸上转了一圈。袁绍沉稳,袁术跳脱,却都揣着一样的心思——袁家要借平黄巾之功,巩固朝堂地位,顺便把那些不听话的武将踩下去。卢植是大儒,声望太高,又不肯依附袁家,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换谁?”袁隗慢悠悠地问,指尖敲着卢植的军报。

“董卓。”袁绍接口很快,像是早有盘算,“他在河东练兵,手下有西凉铁骑,对付黄巾贼正合适。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上个月我让人送去的五百副甲胄,他已经妥当地用在了‘义从’身上,还算听话。”

袁术撇撇嘴:“一个边鄙武夫,让他去替代卢植?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笑话?”袁隗终于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等董卓拿下广宗,谁还敢笑话?公路你记住,能用的刀,不分是不是镶金的。董卓那把刀,虽糙,却快。”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卷着洛水的潮气涌进来,吹得烛火矮了半截。“卢植不听话,是因为他背后有太学的那帮酸儒;董卓不一样,他是陇西出来的,在洛阳没根基,除了靠咱们袁家,他能靠谁?”

袁绍点头附和:“父亲说得是。而且董卓懂规矩。去年河东盐池的收益,他一分不少地按约定送来,还额外给西园送了一批羌马,把张让哄得很开心。”

“这才是懂事。”袁隗捻着胡须,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让他去代卢植,条件有三:一要快,必须在六月前拿下广宗;二要狠,别学卢植那套‘仁政’,黄巾贼嘛,杀得越多,朝廷越放心;三要‘懂事’,打下的地盘,缴获的粮草,该怎么分,他得心里有数。”

袁术忽然道:“叔父,上个月我派去冀州的人回来,说张角的弟弟张宝,偷偷让人送了批黄金到南阳,想……”

“闭嘴!”袁隗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如刀,“这种话也是能在这儿说的?”

袁术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袁绍却眉头微动:“叔父,南阳的事……”

“南阳的事,按原计划办。”袁隗打断他,声音沉得像铅,“让孙坚去打,他是江东人,跟咱们没牵扯,打赢了,功劳有咱们一份;打输了,正好让他背锅。至于那些‘黄金’,就当没看见——张角闹得越凶,朝廷才越需要咱们袁家出面收拾残局。”

这话像块石头投入深潭,在袁绍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隐约知道,叔父和一些世家私下里与黄巾军有往来,不是勾结,是“利用”——他们给黄巾军透些无关痛痒的消息,让战事拖得久一点,好趁机把西园军、宦官的势力挤出去。就像当年利用董卓在河东买马换甲一样,一切都是为了袁家的利益。

“董卓那边,”袁隗重新坐下,端起茶盏,“让袁滂去传句话,告诉他,只要拿下广宗,东中郎将的位置就是他的,将来……还有更大的前程。”

“要是他不听话呢?”袁绍问。

“不听话?”袁隗冷笑一声,指节敲着案几上的玉玦——那是去年董卓送来的押物,如今成了袁家拿捏他的凭证,“他在河东的账,在陇西的账,我这里都记着。真要是不听话,这些账就该送到尚书台了。”

袁绍点头,心里却另有盘算。董卓毕竟是西凉人,野性难驯,叔父说“可用可弃”,但真要让他手握重兵,未必是好事。他得在董卓身边安些人,盯着他的动静。

“对了,”袁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光懂事不够,得让他知道怕。”袁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让他代卢植,再添个条件:把家眷送来洛阳。”

“家眷?”袁术一愣,“拿他妻儿当人质?”

“不是妻儿,是儿子。”袁绍忽然开口,目光转向袁隗,“听说董卓有两个儿子,次子董牧年方十二,在河东颇有‘神童’之名,性情机变。若将他召来洛阳做伴读,既显得亲近,也能……”

“不妥。”袁隗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要质子,就得要嫡长。董琰,对吧?”

袁绍微怔,随即恍然:“父亲是说,二十二岁的那个?成年了可不好控制啊。”

“正是。”袁隗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洛水的潮气混着夜风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董琰是嫡长,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把他留在洛阳,董卓才不敢轻举妄动。那董牧再机灵,终究是次子,分量不够。”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个侄子:“你们记着,世家行事,要的是‘规矩’。嫡庶长幼,便是规矩。拿次子做人质,显得咱们小家子气;要长子,才是正理——既全了他‘忠君’的名声,又捏着他的命门,这才是世家的手段。”

袁术似懂非懂:“那董琰……听说在学儒?”

“学儒才好。”袁隗笑了,“让他进太学,跟着马日磾读书。一来显咱们‘栽培’之意,二来……太学里都是咱们的人,他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里。董卓要是敢不听话,就让他儿子在太学‘待’一辈子。”

袁绍点头称是,心里却暗赞叔父老谋深算。要董琰而非董牧,看似只是人选不同,实则是给董卓传递一个信号:袁家要的是实打实的牵制,不是虚浮的姿态。这既是警告,也是拿捏——你董卓的根,握在我手里。

“至于黄巾那边,”袁隗重新坐下,语气沉了下来,“张宝的黄金,让孙坚‘截’了,就说是‘剿匪所得’。孙坚是江东人,跟咱们没牵扯,让他去打南阳,输赢都对咱们有利。”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张角闹得越凶,朝廷越倚重咱们;董卓打得越狠,卢植越没脸回来;董琰在洛阳越‘安稳’,董卓的刀就越听咱们的使唤。这盘棋,得一步步走。”

烛火渐渐昏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一群蛰伏的猛兽。窗外的洛水静静流淌,映着洛阳城的万家灯火,却照不透世家府邸深处的算计。

袁绍看着案上那卷卢植的军报,忽然觉得,董卓这把刀,或许比他们想的更锋利。但没关系,只要董琰还在洛阳,这把刀就永远有个刀柄,握在袁家手里。

袁术把玩着玛瑙,心里只想着快点看到董卓杀进广宗的样子——那场面,一定比看卢植写军报热闹。

袁隗则望着窗外的夜色,仿佛已看到董琰走进太学的身影,看到董卓在广宗城下挥刀的模样,看到袁家的旗帜,在乱世的风里,插得更高。

中平元年的春天,洛阳的牡丹开得正盛,而袁府后堂的密谈,已为这场席卷天下的战火,添好了新的柴薪。董卓的名字,与“质子董琰”“平黄巾”“袁家”紧紧缠在一起,像一根被精心打磨的锁链,一端系着河东的铁骑,一端拴着洛阳的世家,中间缠着的,是后汉王朝摇摇欲坠的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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