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寒风,已开始有了割人的意味,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在偌大的演武场上翻飞不休,发出细碎而萧瑟的呜咽。场边几棵老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铅灰色的天空,更添几分苍凉。
场中,一个身影在寒风中凝立不动。潘安默紧握着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长剑,剑尖斜斜指地,整个人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他深吸一口气,丹田深处那九道凝练无比、已臻至武徒巅峰的内力涡旋,骤然加速运转,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透过骨骼肌肉隐隐传递出来。
力量在奔涌,经脉被充盈鼓胀的感觉异常清晰。然而,那层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的瓶颈,依旧横亘在前。每一次冲击,那九道涡旋爆发的力量都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叹息之壁,被轻柔却无可抗拒地反弹回来,只能不甘地在丹田内反复激荡、沉淀,却始终无法凝聚出那象征武者境界的、真正属于自己的武道气旋。
他的眉头紧锁,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挥之不去的滞涩感。一个多月了,距离踏入临江市武道高中,时间已然流逝,唯有境界,纹丝不动。武徒九阶巅峰,成了他眼前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同龄人中,资质稍显平庸者,此时也已纷纷破关,踏足武者之境,意气风发。而他,潘安默,这个曾被远在天瑞城的师父姜明辉赞为“悟性奇绝”的弟子,却成了掉队者。
这份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远比这深秋的寒意更令人窒息。
他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剑身反射着天光,映出他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储物戒里静静躺着的那株雪莲。那是薛家前些日子送来的“赔礼”,洁白晶莹,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淡淡的寒雾,灵气氤氲,一看便知是罕见的珍品。
薛家…潘安默心底一声冷笑。表面上的“赔礼道歉”,姿态放得够低,礼物也足够贵重。这株雪莲,放在市面上,价值万金,对冲击武士瓶颈的武徒而言,更是梦寐以求的助力。然而,这份“厚礼”背后潜藏的杀机,若非他有龙渊锻体诀铸就的敏锐体魄和那份源自混沌空间的奇异感知力,恐怕还真难以察觉。
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寒气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藏匿在那浓郁的灵气之中。这绝非雪莲天然孕育的寒性,而是被一种阴冷的冰系功法强行催熟后留下的印记!它像一枚无形的定时毒针,一旦不知情者贸然吸收炼化,这缕阴寒气息便会悄然潜伏,待其冲击瓶颈、内力运转至关键处时猛然爆发,轻则阻塞经脉,前功尽弃,重则寒气逆冲心脉,走火入魔,一身修为尽付东流!
好阴毒的手段!潘安默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剑柄,指节微微发白。薛家这一手,明面上送宝,暗地里埋雷,用心险恶。若非他身具龙渊锻体诀,这具身体经过那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神秘力量反复锤炼,对异种能量的侵袭有着远超常人的韧性与化解能力,此刻恐怕早已着了道。
这株雪莲,对别人是催命符,对他而言,却成了一线契机——一个蕴含着巨大风险,却也蕴含着可能突破的契机。他需要这份庞大而精纯的灵气来冲击瓶颈,而龙渊锻体诀赋予他的能力,或许能成为他化解那致命寒毒的倚仗。
只是,这份倚仗,真的足够稳妥吗?面对那阴冷如跗骨之蛆的寒毒,龙渊锻体诀的极限又在哪里?潘安默的心底,没有绝对的把握。一丝犹豫,如同初冬的薄冰,悄然凝结。
“呼——”
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杂念,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焦躁无济于事,犹豫更会错失良机。他再次摆开架势,这一次,演练的是师父姜明辉的成名绝技之一——七星追魂刺。
长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惊鸿,脚步迅捷如电,在演武场上腾挪闪转。剑尖抖颤,瞬间刺出七点寒星,分袭前方七个要害,快、准、狠,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嘶鸣。这一招他已练得纯熟,七点寒星几乎不分先后,刁钻狠辣,深得姜明辉“追魂”二字的精髓。
然而,七点寒星闪过之后,潘安默的身形却骤然一顿。一股极其细微的凝滞感,如同最坚韧的蛛丝,缠绕在他的动作之间。流畅的剑势在收招的刹那,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顿挫。招式本身精妙绝伦,威力惊人,可每一次施展完毕,总有种意犹未尽、力量未能尽数宣泄的憋闷感。仿佛这具身体、这身力量,在渴望着另一种表达方式,一种更契合、更能将自身每一分潜力都发挥到极致的形态。
别人的剑法…终究是别人的。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脑海中激荡起层层涟漪。姜明辉的剑法固然精妙高深,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传承。但它是姜明辉的道,是他毕生感悟与战斗经验的结晶,是他身体、力量、乃至灵魂的延伸。七星追魂刺的狠绝凌厉,与姜明辉那锋芒毕露、杀伐果断的性格完美契合。
!可潘安默呢?他感受着自己体内奔流的内力,那被龙渊锻体诀千锤百炼过的筋骨血肉,还有那深藏于灵魂深处、源自神秘混沌空间的奇异力量它们与七星追魂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这剑法,他练得再熟,也只是“像”,而非“是”。如同穿着不合身的华丽铠甲,看着威武,却处处掣肘。
真正的强大,源自何方?是亦步亦趋地沿着前人脚印,最终成为另一个“姜明辉”?还是…找到那条独属于自己的路?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胸中翻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了演武场边缘的武器架,落在了那些被随意放置、供初学者练习的基础兵器上——那些用于练习最基础劈砍刺撩的木剑、铁剑。一个近乎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破土而出:
放下那些繁复精妙的剑招,从最根本处开始。刺、劈、点、撩、挑、崩、截、斩、抹、削、云、挂、架、压
武徒无法修改功法?那铁律早已被他亲手打破!那么,武徒就不能自创功法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那片因瓶颈而阴郁的天空,带来一种近乎颤栗的兴奋。
演武场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里。
郑老头裹着一件洗得发白、油渍麻花的旧棉袄,袖口和领口都磨得起了毛边。他懒洋洋地瘫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个缺了口的粗陶茶壶,时不时啜上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被棉袄领子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眼睛,浑浊的目光似睡非睡,偶尔扫过场中练剑的潘安默,也是漫不经心,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风景。
然而,当潘安默施展完七星追魂刺,动作出现那微不可察的顿挫,继而目光转向基础兵器架时,郑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比针尖还细的锐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依旧慢悠悠地嘬着茶壶嘴,咂摸着那点廉价的苦涩滋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锐利从未存在过。
作为当年天渊探索时姜明辉的队友,郑老头对这个老伙计的眼光向来是信得过的。自打潘安默展露出在功法理解上那近乎妖孽的天赋后,郑老头就对姜明辉这个远在天瑞城收的小徒弟格外上了心。姜明辉的七星追魂刺,他自然熟悉。可此刻,潘安默身上流露出的那种对“己道”的懵懂渴求,让他浑浊的老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场中的潘安默,对角落里的注视毫无所觉。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走到武器架旁,没有犹豫,伸手拿起了一把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训练铁剑。剑身黯淡,甚至有些地方布满了练习留下的凹痕和划痕,沉甸甸的,远不如他惯用的那把剑趁手。
他重新走回演武场中央,站定。
没有起手式,没有复杂的步法,没有炫目的剑光。他双手握紧粗糙的剑柄,手臂缓缓抬起,将沉重的铁剑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向下劈落!
“呼——!”
风声沉闷,远不如七星追魂刺那般尖锐。动作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和僵硬,与之前那精妙绝伦的剑招判若两人。这一剑,毫无花巧,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宣泄。
劈!劈!劈!
他不再思考那些繁复的剑理,不再追求招式的完美衔接。他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基础动作——竖劈。沉重的铁剑撕裂空气,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呼啸。每一次劈落,都调动全身的力量,从脚趾抓地发力,到腰胯拧转,再到肩膀、手臂、手腕,最后凝聚于那略显粗糙的剑刃之上。肌肉在反复的拉伸与收缩中发出微弱的酸胀感,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练功服。狐恋文学 醉鑫章結庚辛筷
三百次…五百次…七百次
手臂早已沉重如灌铅,每一次举起都无比艰难。汗水模糊了视线,顺着下巴滴落在干燥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枯燥?疲惫?潘安默的牙关紧咬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在这最原始的重复中,他仿佛剥离了所有华丽的表象,触摸到了“力”本身流动的轨迹。每一次劈砍,那沉重铁剑传递回来的反震之力,都清晰地告诉他,自己的力量是如何传递、如何凝聚、又如何被大地承接化解的。
一种奇异的掌控感,在这枯燥至极的锤炼中悄然滋生。
接下来的日子,临江市武道高中的演武场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潘安默,这个曾被远在天瑞城的姜明辉寄予厚望、甚至小小年纪便自己领悟过一丝剑意的“天才”,彻底放弃了所有高深剑法。他像一个从未接触过剑术的蒙童,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基础剑招的汪洋大海里。
刺,是单调而执着的重复。他双脚微分,身体如标枪般挺直,手臂一次次笔直地向前递出,剑尖只刺向虚空中的同一个点。一千次,两千次直到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直到那平平无奇的直刺,快得只剩下残影,撕裂空气的声音短促得如同蜂鸣。
!撩,自下而上,带着一股上挑的韧劲。他反复体会着那股从大地汲取力量,经由腰身传导,最终爆发于剑尖的弧线。剑锋破开空气,发出呜呜的轻啸。
挑,崩,截
每一个最基础的动作,都被他拆解开来,放大到极致,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反复锤炼。他不再追求“招”,而是用心去感受每一个动作的“意”,感受力量在其中诞生、传导、爆发、消弭的整个过程。汗水浸透衣衫,又被秋风和内力蒸干,留下斑驳的盐渍。手掌被粗糙的剑柄磨破,鲜血渗出,结痂,再磨破,形成一层厚厚的老茧。
演武场边缘,那破藤椅上的身影,出现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郑老头依旧捧着那个破茶壶,眯着眼睛,偶尔打个哈欠。但若有心观察,会发现他那浑浊的目光停留在潘安默身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特别是当潘安默练习“崩”剑时,那种瞬间凝聚全身寸劲于剑身某一点猛烈爆发的技巧,郑老头那藏在棉袄袖子里的手指,会不易察觉地轻轻弹动一下。
“这小子…有点意思。”某个午后,潘安默正沉浸在数千次“削”剑的重复中,动作越来越流畅,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削,却隐隐带着一种能斩断一切牵连的决绝意味。郑老头低不可闻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被淹没在秋风里。他浑浊的眼睛里,那丝锐芒再次闪过,比上次更清晰了一分。
半个月的苦功,潘安默没有再去冲击那顽固的瓶颈,全身心都沉浸在基础剑招的打磨之中。身体仿佛被重塑了一遍,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丝内力在肌肉纤维间的流动,每一次出剑时筋骨摩擦的细微声响。
是时候了。
一个深夜,万籁俱寂,宿舍里只有室友均匀的呼吸声。潘安默盘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如同入定的老僧。月光从窗户缝隙透入,在他脸上投下清冷的斑驳。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株被薛家送来的“厚礼”——冰魄雪莲,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晶莹剔透的花瓣在幽暗中散发着朦胧的微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缭绕其上,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心悸。那精纯至极的灵气如同最诱人的蜜糖,而那深藏其中的阴寒气息,则如同潜伏的毒蛇,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恶意。
潘安默的眼神沉静如水,没有半分犹豫。他运转起龙渊锻体诀的心法,丹田内九道内力涡旋开始加速旋转,一股浑厚、坚韧、仿佛带有某种洪荒气息的力量自体内深处被唤醒,沿着特定的轨迹流转全身。
他张开嘴,对着掌中悬浮的雪莲,猛地一吸!
“嗡——!”
雪莲微微一震,磅礴如潮的精纯灵气,混合着那致命的冰寒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潘安默的吸摄之力,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仿佛骨髓深处都被瞬间冻结,血液的流动变得无比滞涩。四肢百骸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那阴寒之气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甫一入体,便疯狂地向着他的周身经脉钻去,所过之处,经脉壁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冰晶,内力运转的通道被急剧压缩,几近阻塞!
丹田内,那九道涡旋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旋转变得无比艰难,仿佛被无形的寒冰枷锁紧紧束缚,随时可能彻底停滞!
“呃…!”潘安默喉头一甜,一股冰冷的腥气涌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体表甚至凝结出了一层细密的白霜!这寒毒之猛烈,远超他的预估!
生死关头!
求生的本能和长久锤炼出的坚韧意志在瞬间爆发!潘安默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给我——转起来!”
龙渊锻体诀被他催动到了极致!身体深处,那股源自混沌空间的、古老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惊醒!它霸道地奔腾起来,所过之处,那些侵入经脉的阴寒毒气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撕裂、碾碎、吞噬!体表凝结的白霜迅速融化、蒸发,化为缕缕白烟消散。
然而,那雪莲蕴含的灵气和寒毒实在太过庞大,龙渊锻体诀虽然神异,也无法瞬间将其全部吞噬化解。更多的寒毒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壁垒,疯狂地冻结、堵塞。那九道涡旋在双重压力下,运转得越发艰难,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内外交困、身体几乎要被彻底冻结撕裂的极限时刻,潘安默的意识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咚!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无尽时空深处的震动,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混沌空间!
那曾经赋予他龙渊心法、龙渊呼吸法、龙渊锻体诀的神秘之地,那早已沉寂多时的混沌空间,竟然在此刻,因为潘安默濒临极限的挣扎,因为龙渊锻体诀的极致运转,而再次发出了共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声低鸣,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瞬间驱散了潘安默意识中的所有混乱、痛苦和死亡的阴影。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被无限拉长、凝固。
纷繁杂乱的基础剑招影像——千万次的刺、劈、撩、挑、崩、截如同破碎的星辰,骤然在他意识深处炸开,化作无数闪烁不定的光点碎片。这些光点并非无序,它们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轨迹,在混沌空间那声低沉鸣响的引导下,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吸附、汇聚!
不再是模仿,不再是拆解,不再是练习。
是创造!
是绝境之中,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的呐喊与爆发!
是属于自己的“道”的雏形!
那千万光点疯狂汇聚、碰撞、融合最终,凝成了一道璀璨至极的意念!
身体仍在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但潘安默的眼神,却在这一极刻变得无比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锐利。他忘记了痛苦,忘记了生死,忘记了所有外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柄握在手中的剑,只剩下那道在灵魂深处凝聚成型的、独一无二的剑光!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起手式。
盘坐于床榻之上的潘安默,右手猛地探出,五指并拢,以掌为剑!动作简洁到了极致,却又快到了极致!
掌沿如剑锋,斜斜向上,骤然撩起!动作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一道玄奥无比、带着细微震颤的弧线。随着这一记掌剑撩出,他体内那被龙渊锻体诀勉强维持运转的九道内力涡旋,如同九条被压抑到极限的怒龙,瞬间被这道意念引动,所有的力量,混合着部分被强行炼化的雪莲灵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浑然天成的方式,顺着那道意念指引的轨迹轰然爆发!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锋芒,自他并拢的掌沿骤然迸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却仿佛能割裂空间的锐响!
暗金锋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然而,锋芒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透明涟漪!宿舍内凝固的空气被无声地撕裂开一道笔直的真空轨迹!那轨迹尽头,距离潘安默床铺数米远的坚硬墙壁上,一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笔直切痕,赫然显现!
更为神异的是,就在这暗金锋芒闪现的刹那,潘安默灵魂深处,那神秘的混沌空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强烈吸引,再次发出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悠远的低沉鸣响!
嗡——!
这声鸣响,只有潘安默能“听”见。它如同古老的洪钟,震荡着他的灵魂,洗练着他的意志。
体内,那肆虐的寒毒,在这道融合了潘安默自身意志、龙渊锻体之力、以及混沌空间一丝共鸣的暗金锋芒爆发的瞬间,如同烈阳下的积雪,被摧枯拉朽般彻底净化、驱散!阻塞的经脉豁然贯通,濒临停滞的内力涡旋如同解开了枷锁,疯狂加速旋转起来!
潘安默保持着并掌斜撩的姿势,一动不动。惨白的脸上,汗水和冰霜混合的痕迹尚未干涸,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剑由心生!
他感受到了。那早已是自己领悟而非模仿的剑意,此刻如同种子终于破土,真正孕育出了属于他自己的、从灵魂深处诞生的剑心雏形!
还有那在生死绝境中,由万千基础剑招汇流、被龙渊之力统御、在混沌空间共鸣下诞生的第一缕剑光!
龙渊剑法,第一式——破渊!
“砰!”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临江市武道高中训练室角落突兀地炸开。
郑老头手里那个跟随了他不知多少年、杯口早已磨得发亮的粗陶茶杯,此刻在他指间化为了一堆齑粉。温热的茶水混着粗糙的瓷粉,顺着他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他那件同样油光发亮的破棉袄前襟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迹。
他浑然不觉。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半眯着、浑浊得像是蒙着厚厚一层灰翳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布满灰尘、只有巴掌大小、显示着特定区域能量波动的古旧晶石板。
晶石板上,代表潘安默所在宿舍的那一小块区域,刚刚闪过一道极其短暂、却异常刺目的暗金色光斑!光斑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然而,就在这光斑闪现的同时,晶石板下方那代表空间稳定性、几乎从未有过剧烈变化的古老符文阵列,竟然极其诡异地、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虽然那荡漾微弱到了极致,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但落在郑老头这双曾经在“天渊”最深处窥探过无数诡异与恐怖的眼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嘶”
郑老头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破棉袄下佝偻的身子竟然挺直了那么一瞬,浑浊的老眼里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古剑!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惊人,随即又被更深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这…这怎么可能?!”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见了鬼般的颤抖,“刚才那一下…那小子干了什么?引动空间涟漪?!还有那股子…那股子味儿”
他猛地闭上眼,似乎在用某种超越感官的方式回溯、捕捉刚才那一瞬间的能量残留。几个呼吸后,他再次睁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茫然、狂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交织在一起。
“连他之前领悟的那点剑意,也不是模仿…这全新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模仿姜老鬼的七星刺!”郑老头喃喃自语,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那感觉…像…像是从石头里自己蹦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开天辟地的蛮劲儿?还有那该死的空间涟漪…邪门!真他娘的邪门!”
他猛地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脑子里那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甩出去,但晶石板上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能量印记,以及那瞬间的空间扰动,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了他的感知里。
“武徒…自创功法?引动空间异象?”郑老头抬起沾满茶水瓷粉的手,用力抹了把脸,粗糙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分,但眼底的惊涛骇浪却丝毫未平,“姜明辉啊姜明辉,你个老小子…你这回怕是捡到个怪物了…不,是妖孽!就在这小小的临江市!”
他猛地站起身,破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郑老头看也没看地上那堆茶杯碎片和湿漉漉的棉袄前襟,佝偻着背,像一道不起眼的灰影,急匆匆地推门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径直朝着学校内部通讯室的方向冲去。他需要立刻联系远在天瑞城的姜明辉!这个潘安默…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