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第七天的晚霞把临江市染成琥珀色时,潘安默正在收拾摊位的最后一片彩纸。楚瑶抱着剩下的气血药剂往仓库走,裙角沾着的糖霜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刘昊然则扛着铁板跟在后面,铁铲敲击铁板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鸽子。这七天像被拉长的橡皮筋,从开市时的糖香到闭市时的烟火气,都在潘安默的记忆里绷出温柔的弧度。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妇联的地址被指尖摩挲得发皱。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透时,临江市妇联的玻璃门就映出他的影子。接待厅的长椅上,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低声交谈,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奶香味。墙上的锦旗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的金字被晨光镀上金边。
“潘安默是吧?” 周敏主任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的指尖在念念的档案上敲了敲,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边,“这孩子的心理评估我看了三遍 ——” 她突然停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念念在妇联画的画:歪歪扭扭的小人牵着一个举剑的少年,背景涂满了山茶花,“她说这是‘哥哥带她回家’。”
潘安默的喉结轻轻滚动。他想起第一次在东蒙山密室见到念念的样子,小姑娘蜷缩在墙角,手腕上的锁链嵌进皮肉里,却在他砍断铁链时,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此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照片上,山茶花的颜料被晒得微微发脆,像极了念念倔强的性子。
“你确定要申请抚养权?这孩子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很严重,按《龙国未成年人保护条例准则》,你还在上学,不能作为第一监护人。” 周敏翻开蓝色封皮的准则手册,指尖在某一页停住,“但念念的依恋测试显示,她对你的信任值是正常值的五倍。上次妇联的阿姨想给她喂粥,她直接把碗推洒了 ——” 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唯独你递过去的山药粥,她小口小口吃得干干净净,还指着碗底的山茶花图案说‘像娘绣的’。”
在与天瑞城的父母通过电话后,周敏电话联系了警卫司,张哥和赵峰皆是为潘安默做担保,有了双重保障后,文件顺利的开始签署。
印泥盒打开时发出轻微的 “啪嗒” 声。潘安默按指印的瞬间,周敏突然递来一个布包:“这是念念昨晚塞给我的,说‘给哥哥留着’。” 布包里露出半块灵犀草糕,还有那串月光石手链,石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她半夜总做噩梦,喊‘别抓我娘’,但只要握着这手链,就能安安稳稳睡到天亮。”她看着潘安默把布包塞进口袋,突然叹了口气,“天瑞城的妇联会定期回访,有情况随时联系。这孩子 太需要一个家了。”
文件签署结束时,潘安默突然听见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念念穿着楚瑶送的鹅黄色连衣裙,裙摆别着朵布蔷薇,正被妇联的阿姨牵着走来。她的大眼睛在看到潘安默时亮了起来,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小手紧张地绞着裙角,眼角闪着泪光,嘴巴微瘪。
“念念。” 潘安默蹲下身,声音放得比羽毛还轻。小姑娘突然扑进他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猫。她的鼻尖沾着点饼干屑,带着淡淡的奶香味,“以后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念念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家?有山茶花吗?” 她的小手突然摸到潘安默口袋里的月光石手链,眼睛瞬间亮了,“像这个一样亮的家?”
“有。” 潘安默帮她把歪掉的发绳系好,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妈妈绣了好多山茶花,贴满了你的房间。” 他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已经给念念买了新书包,上面绣着蹦跳的小兔子,“还会送你去学校,学认字,学绣花 ——”
“那我要给哥哥绣护身符,就像娘保护我一样保护你。” 念念突然踮脚,软乎乎的掌心贴上他的脸颊。她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带着刚洗完手的香皂味。
送别那天飘着细雨。临江市的车站挤满了返乡的人,念念被潘安默抱在怀里,小脑袋靠在他肩头,看着雨珠顺着车窗滑落。妇联派来的同志提着一个鼓鼓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念念的换洗衣物。
“要听爸妈的话。” 潘安默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小姑娘的睫毛上挂着雨珠,像沾着碎钻,“不许挑食,不许晚上踢被子 ——等我放假回家。”
“哥哥也要乖。” 念念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颤,“不许跟坏人打架,我会数着日子等你回来。”
列车启动的鸣笛声里,念念扒着车窗挥手,突然大喊道“哥哥回来以后一定要帮我梳头哦,比苏雪姐姐弄得还好看,好不好?我会留着最长的头发等你!”潘安默站在月台上挥着手对着车窗喊道:“一定!”,直到那抹黄色变成模糊的光点,才发现掌心的山茶花叶被攥得发潮。雨落在他的肩头,口袋里的月光石手链仿佛在发烫,像揣着颗小小的太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久潘安默回过神,鸣笛声依旧萦绕在耳旁。天空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带来的只有秋天的寒意,云层裂开道银亮的缝隙,阳光斜斜落在铁轨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往学校走的路上,沿街的商铺正陆续掀起竹帘。早点摊的蒸笼叠得像座白塔,白茫茫的热气裹着葱花与猪油香漫过青石板路,穿蓝布衫的妇人用长柄勺敲着铝锅沿吆喝,豆腐脑的咸香混着初秋晨露的凉意钻进鼻腔时,潘安默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 昨夜耐重力训练消耗的气血似乎都在这香气里苏醒过来。武道器材店的伙计正弯腰搬铁砂袋,粗布口袋蹭过门槛发出沙啦声响,三百斤重的铁砂撞在一起,闷沉的 “哐当” 声惊得招牌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灰影掠过 “玄铁坊” 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划出道转瞬即逝的弧线。
潘安默的目光被斜对面的百草堂牵住了。黑底金字的招牌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门两侧的梨木药柜有上百个抽屉,每个抽屉把手上都缠着褪色的红绳,穿白褂的伙计正用铜称盘称药,戥子秤的象牙秤杆微微颤动,铜盘里的苍术碎末晃出细碎的金芒。他注意到柜台前的竹篮里堆着刚采的紫苏,叶片上的露珠坠在边缘,折射出药铺深处的景象 —— 最上层的药架擦得锃亮,却唯独东南角那格蒙着层薄灰。
“同学早啊。” 柜台后的掌柜推了推玳瑁眼镜,指节叩着柜面发出笃笃声。他认出潘安默校服领口的武道高中徽章,伸手从药柜里抽出张草纸,“新到的灵犀草干货,三钱能炼半副气血剂,要不要称点?” 竹制药碾子正被伙计转得嗡嗡响,将苍术碾成粉末的声音里,掌柜的指甲在 “灵犀草” 三个字上顿了顿。
潘安默的视线掠过掌柜的袖口 —— 那里沾着点深褐色的药渍,像是熬煮灵槐皮时溅上的。潘安默的目光落在药柜最上层,那里摆着个贴着 “溪云村” 标签的陶罐,罐口露出的灵犀草叶边缘泛着银白。“这是今年的新货吗?” 他状似随意地问,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
掌柜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手里的戥子秤晃了晃:“哦 这是去年的存货了。今年的货还没到,那村子不知怎的,秋分都过了半月,连个信儿都没有。”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瞒你说,老板都急得上火了,昨天还去武盟报备了。”
潘安默 “嗯” 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往学校走,余光瞥见药柜底层露出半截泛黄的账本,页角用朱砂标着 “溪云村?灵犀草?秋分前交货”,墨迹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药铺的铜铃轻轻晃动,细碎的铃声里,他听见伙计低声问掌柜:“那罐草叶上的白霜要不要刮掉?看着像发霉了”。
回到学校时,任务栏前已经围满了人。电子屏上的新任务闪着红光,“探查溪云村异常” 几个字格外醒目。潘安默挤进去时,正好听见刘昊然咋咋呼呼的声音:“溪云村?我爸跟他们有交易!每年秋分前送灵犀草干货,说是做气血药剂的好材料。”
任务详情滚动着绿色的数据流:溪云村与城内 “百草堂” 有二十年交易史,约定每年春分、秋分各交付一次灵犀草,今年秋分已过半月,未见送货人。百草堂老板于三日前派出两名伙计前往探查,至今失联。武盟探测到该村范围内有异常阵法波动,疑似高阶欺瞒阵。任务等级:c 级,要求探明村庄现状,确认人员安全,奖励学分 150,中级气血药剂两瓶。
“这任务邪门得很。” 苏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指着任务备注栏里的小字,“‘阵法波动频率与暗影商会制式欺瞒阵吻合’—— 你还记得东蒙山的探子吗?他们的通讯器也有这种波动。” 她的指尖在 “探查” 二字上点了点,“只是侦查的话,你的武徒九阶足够应对,但要带足符箓 ——”
“溪云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不正是回来路上百草堂掌柜说的那个提供药材供应的地方吗?想来是有什么关联呢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教师办公楼走,秦艳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帘上映着她翻看学生武道教学册子的身影。
“进来。” 秦艳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皓白的手腕上那串银镯。看见潘安默,她突然放下笔,银镯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你说你要接取溪云村那个任务?”秦艳秋略微蹙眉思索,”这个任务是市里面百草堂的老板向武盟发出的委托请求,我们学校将它同步了过来。这是溪云村的村落图你拿去看看。“秦艳秋起身从书架上抽出本《临江市村落志》递到了潘安默手里。
潘安默接过村落志,抽出其中村落图带在身上开口说道:”我在回学校的路上路过百草堂,听里面的掌柜说起过这个事情,他们的灵犀草的供货商就是溪云村,没想到这么凑巧学校里也发布了任务,我本来也打算去看看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多磨练是好事,这我不拦你,但是要注意安全,这次的失联大概率没那么简单,小心为上,你去吧,有问题及时汇报,不要逞强。“秦艳秋知道潘安默的心思,但还是出声提醒道。
”好的,秦老师。我会注意的。“潘安默抱拳鞠了个躬便带上门出去了。
秦艳秋望着窗外微微泛红的夕阳被黑夜逐渐吞噬一时间也有些担忧。
不久之前,暗影商会的密信在烛火里蜷成焦黑的灰烬时,临江市外的溪云村正被晨雾裹成个雪白的茧。三个穿灰衣的武者踩着露水穿过村口的老槐树,靴底碾碎的槐花瓣混着血腥味渗进泥土 —— 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药农刚被拖进祠堂,木门槛上的暗红色污渍被浓雾晕染开,像块浸了血的海绵。
为首的刀疤脸将阵盘嵌进祠堂供桌下,黄铜阵眼突然亮起幽绿的光,顺着青砖缝隙爬到村口的石碾旁,在碾盘上织出层半透明的薄膜。雾中的村庄突然泛起虚假的生机:晾衣绳上的粗布衫无风自动,井台边的木桶晃出清脆的水声,甚至有只芦花鸡从篱笆里钻出来,在阵纹边缘啄了口空气,突然僵成尊羽毛雕塑,眼珠里还凝着惊恐的白。
回到寝室潘安默将地图铺开计划起方案,在溪云村东侧的虚线处,“这里有条采药人踩出来的秘道,能通到祠堂后墙。” 他的指甲在 “祠堂” 二字上划了道浅痕,“任务说只是探查,但商户派了两个人都没回来,恐怕不是单人能做到的。”
潘安默突然想起当初东蒙山暗影商会探子灰人化成的黑水:“如果遇到用毒的”
借着灯光完善路线图。主路线用蓝笔标注:清晨从秘道潜入,沿村西的石墙绕到祠堂,避开正街 —— 那里在地图上标着七户人家,若真是陷阱,最可能在人多的地方设伏。备选路线用红笔勾勒:若秘道被堵,就从北侧断崖的藤蔓爬下去,那里的岩石缝隙里长着耐旱的龙须草,能作为标记。撤退路线则用黑笔反复描了三遍:无论从哪个方向发现异常,都要先冲到村东的老槐树下。
做完一切后,潘安默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事直到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