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金色的光带。
林风醒来时，听到楼下厨房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是莉佳平时那种轻柔规律的声响，而是有些……急促。
他穿好衣服下楼。厨房里，莉佳已经穿戴整齐，深绿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在脑后。她穿着玉虹道馆馆主那套标志性的和服式训练家装束，浅绿色为主色调，衣摆绣着精致的叶片纹样。
灶台上，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比平时丰盛得多。煎蛋摆成了花的形状，沙拉里的蔬菜切得格外整齐，连面包都烤得金黄酥脆，边缘没有一丝焦黑。
但莉佳没有像往常那样微笑着招呼他。她站在料理台前，背对着楼梯，手里握着一个杯子，一动不动。
林风停下脚步。
黑鲁加趴在厨房门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莉佳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不是威胁，而是某种提醒。
“莉佳。”林风轻声开口。
莉佳的肩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然后缓缓放松。她转过身来，脸上是惯常的温婉笑容，但林风能看到她眼底深处的一丝……复杂。
“早。”她说，声音平静，“早餐准备好了。”
“你今天……”林风顿了顿，“要出门？”
莉佳点点头，将杯子放在料理台上。陶瓷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青叶昨晚适应得很好，但道馆那边积压了一些事务需要处理。我离开太久了，该回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林风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指节微微发白。
“什么时候走？”
“吃过早饭。”莉佳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去拿餐具，“我已经联系了玉虹市那边的助手，她们下午会来接我。”
餐桌上，气氛比平时安静。
小卡比兽抱着它的挎包，看看莉佳，又看看林风，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青叶坐在莉佳旁边的特制高脚椅上——那是昨晚林风临时用木块搭的——小口吃着切成小块的树果。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贴着莉佳，时不时用头顶的叶片蹭蹭她的手臂。
喵头目低头啃着能量方块，但吃几口就停下来，抬头看看莉佳，眼神里有种难得的温和。黑鲁加没有进食，它只是趴在林风脚边，猩红的眼睛轮流扫视着餐桌上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莉佳身上。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莉佳放下筷子，轻声说，“农场很宁静，我……很喜欢这里。”
“欢迎随时再来。”林风说。
莉佳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嗯。”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莉佳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些个人用品，还有给青叶准备的小窝和食盆。
青叶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开始不安起来。它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跟在莉佳身后，莉佳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当莉佳把它的食盆收进行李箱时，青叶伸出小手，按住食盆边缘，仰头看着她，眼睛水汪汪的。
“青叶乖。”莉佳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回玉虹市。那里也有树果，也有阳光，你会喜欢的。”
青叶摇摇头，小手抓得更紧了。
莉佳叹了口气，将青叶抱起来：“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刚适应农场，就要带你去新地方……”她把脸埋在青叶柔软的叶片上，声音闷闷的，“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你是我的宝可梦了，我们要在一起。”
青叶似乎听懂了，不再挣扎，只是用小小的手臂环住莉佳的脖子，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林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莉佳和青叶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她的侧脸在光里显得很柔和，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行李收拾好后，莉佳拿出精灵球，将青叶收回球中。小家伙没有反抗，顺从地化作红光消失。
“这样它路上不会太紧张。”莉佳解释，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上午十点，玉虹市的专车到了。一辆低调的深蓝色轿车停在农场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玉虹道馆制服的女训练家。她们看起来二十出头，一个短发干练，一个长发温婉，见到莉佳时都恭敬地行礼。
“馆主。”
“辛苦了。”莉佳恢复了道馆馆主的仪态，声音温和但带着距离感，“把行李放上车吧。”
两个助手利落地将行李搬上车。短发那个多看了林风一眼，眼神里有好奇，但很快收回了视线。
一切准备就绪。
莉佳站在车门前，转过身，看向林风。
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的碎发。阳光很亮，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了挡，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些。
“我走了。”她说。
“路上小心。”林风说。
两人之间隔了三步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莉佳点点头，拉开车门。但就在她要坐进去时，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走回林风面前。
一步，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一步。
莉佳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睛很亮，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只是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轻轻碰了碰林风的手腕。
触碰很短暂，指尖的温度一触即逝。
然后她转身，上车，关上车门。
轿车缓缓启动，沿着农场的小路驶向真新镇的主干道。林风站在原地，看着车尾消失在转弯处。
黑鲁加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小卡比兽抱着挎包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腿。喵头目也走过来，站在他另一侧。
三只宝可梦围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林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黑鲁加的头：“我没事。”
但他的目光依然望着道路尽头。
车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下午，林风去了大木研究所。
研究所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助手们抱着文件和各种仪器在走廊里穿梭，实验室里传来宝可梦的叫声和机器的嗡鸣声。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纸张、墨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复杂气息。
林风径直走向大木博士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
“进来。”博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贯的温和。
推开门，大木博士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堆满了文件和书籍。他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一份报告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林风时，脸上露出笑容。
“林风啊，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博士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上次送来的那些树果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有些很有意思的数据……”
“博士。”林风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大木博士愣了一下，随即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风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他没有坐，而是站着，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火箭队。”他说，“他们在农场附近活动。”
大木博士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放下笔，身体坐直：“具体什么情况？”
林风把昨天遇到的那个采药少年的话复述了一遍——穿黑制服，胸口有红色r标志，带着超音蝠和大嘴蝠在森林里搜索。
“什么时候的事？”博士追问。
“昨天下午。”林风说，“少年说他前一天看到的，也就是说，火箭队的人至少在附近活动了两天以上。”
大木博士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头紧锁。
“这不对劲。”他喃喃道，“火箭队虽然一直在关都地区活动，但真新镇这边向来平静。他们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林风说，“博士，之前那个改造比雕的事件……你后来有查到什么吗？”
大木博士摇摇头：“联盟调查组介入后，线索就断了。那只改造比雕的尸体被回收了，但改造技术很粗糙，像是某个分支团队的手笔，不是火箭队主力。调查组认为可能只是个例，就没有深入追查。”
“但现在火箭队的人出现在附近。”林风说，“这会不会和那只比雕有关？”
“有可能。”大木博士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如果那只比雕是某个火箭队研究员的成果，那么他的失踪或者死亡，可能会引来其他成员的搜索。”
他停下脚步，看向林风：“林风，你实话告诉我，那天晚上在森林里……除了那只比雕，你还遇到什么？”
林风沉默了几秒。
他在权衡。要不要告诉博士真相？关于那个改造比雕的火箭队博士，关于那个小队，关于黑鲁加用灵魂咒文清除他们的过程？
最终，他选择了部分真相。
“那天晚上，除了比雕，我还遇到了几个火箭队成员。”林风说，“他们想抢走比雕，发生了冲突。后来……他们逃走了。我没能留下他们。”
他没说谎，只是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那些人不是逃走了，是死了。
大木博士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表象。但最终，博士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点点头。
“你做得对，保护自己最重要。”他说，“但这样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火箭队的人知道你，知道你的宝可梦，知道真新镇附近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很可能会再来。”
“我知道。”林风说，“所以我想请博士帮忙。”
“你说。”
“第一，我想知道火箭队在关都地区的最新动向。尤其是……有没有某个重要成员失踪的消息。”林风说，“第二，我希望博士能通过联盟的关系，加强对真新镇周边的监控。不需要大张旗鼓，但要确保如果有陌生训练家或可疑人员靠近，我们能第一时间知道。”
大木博士沉思片刻，点点头：“这两件事我都可以办到。联盟在各地都有眼线，查一个失踪的火箭队成员不难。至于监控……真新镇本来就是联盟重点关注的区域之一，毕竟这里是我的研究所所在地。我会安排人手，加强周边的巡逻。”
“谢谢博士。”
“不用谢我。”大木博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研究所的后院，那里有各种宝可梦在活动，“林风，你是个优秀的训练家，也是个负责任的农场主。但你要明白，火箭队不是普通的盗猎团伙。他们组织严密，手段狠辣，而且……对特殊的宝可梦有近乎病态的执着。”
他转过身，眼神严肃：“你的宝可梦都很特别。黑鲁加的战斗智慧，小卡比兽的防御能力，还有喵头目……那些战锤，如果我没猜错，不是普通的技能吧？”
林风没有否认：“它们是喵头目的传承。”
“传承。”大木博士重复这个词，眼神复杂，“林风，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我不问。但你要知道，这些秘密如果被火箭队盯上，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危险。”
“我明白。”林风说，“我会小心的。”
“光小心还不够。”大木博士走回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黑色装置，递给林风，“这是紧急呼叫器，直连我的私人频道。如果遇到危险，按这个按钮，我会立刻知道你的位置，并调集最近的支援。”
林风接过装置。它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表面光滑，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我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大木博士说。
“我也希望。”林风将装置收好。
谈话结束后，大木博士亲自送林风到研究所门口。外面阳光正好，研究所后院里，几只小火龙正在追逐玩耍，杰尼龟在池塘里悠闲地游泳，妙蛙种子趴在草地上晒太阳。
一派祥和。
“林风。”在分别前，大木博士突然叫住他，“你农场里那口泉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林风心头一跳，但表面不动声色：“博士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有几个助手去后山采集样本，路过你农场附近，说感觉空气里的能量流动有点异常。”大木博士说，“很微弱，但确实存在。他们以为是仪器误差，但我不这么认为。”
林风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泉水最近确实清澈了一些，周围的植物长得更好。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大木博士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点点头：“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我会的。”
离开研究所，林风没有立刻回农场。他沿着真新镇的主干道慢慢走着，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大木博士显然察觉到了什么。泉水的变化，宝可梦的特殊，甚至可能连他和莉佳的关系……博士都没有点破，但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让林风意识到，这位老人比他想象中知道得更多。
但博士选择不问，选择相信。
这份信任，让林风心里沉甸甸的。
走到镇口时，林风停下脚步，望向通往玉虹市的方向。
道路蜿蜒，消失在远处的山峦之间。莉佳的车就是沿着这条路离开的。
她现在应该已经快到玉虹市了吧？
林风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农场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背挺得很直。
农场需要他。宝可梦需要他。而暗处的威胁，也需要他去面对。
回到农场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云彩像燃烧的火焰。农场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茸茸羊群正在归圈，树果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但林风能感觉到，这份宁静下潜藏着什么。
他走到泉水边。水面依然泛着微弱的银蓝色光晕，在夕阳下几乎看不见。但那种特殊的能量脉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比昨天更强了。
泉水在持续变化，而这种变化会吸引更多注意。
林风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水温依然清凉，那种温和的刺激感依旧。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
没有回应。
林风也不在意。他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间漏下。
然后他站起身，看向农场的每一个角落。
黑鲁加从屋后走出来，走到他身边。小卡比兽抱着挎包坐在屋檐下，对他挥了挥手。喵头目在训练场练习锤法，看到林风回来，也停下了动作。
三只宝可梦都在。
农场也在。
这就够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黑鲁加。”他说，“今晚开始，我们轮班守夜。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黑鲁加低吼一声，表示明白。
“小卡比兽，你负责预警。如果有人或宝可梦试图突破警戒线，立刻叫醒大家。”
小卡比兽用力点头。
“喵头目，你继续保持训练。但要记住，任何情况下，保护农场是第一位的。”
喵头目捶了捶胸口。
林风看着它们，一个一个地看过去。黑鲁加眼神专注，小卡比兽神情认真，喵头目斗志昂扬。
他们都是他的伙伴，是他的家人。
而他，会守护好这一切。
夜幕降临，农场亮起了灯。
林风坐在主屋的门廊上，看着夜色一点点吞噬天空。星星一颗颗亮起来，月亮升到树梢。
远处山林里传来猫头夜鹰的叫声，悠长而空灵。
黑鲁加趴在他脚边，闭着眼睛假寐，但耳朵微微转动，捕捉着夜晚的每一个声响。
一切都很平静。
但林风知道，暴风雨来临前，往往都是最平静的。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紧急呼叫器。
然后抬起头，望向星空。
不管来的是什么，他都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