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常磐森林上空弥漫的硝烟与能量残痕,斑驳地洒在满目疮痍的山谷中。焦土、断木、碎裂的岩石和散落的金属残片,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林风半跪在小卡比兽身旁,手掌依然轻贴着比雕冰冷而残破的身躯。常磐之力如同微弱的烛火,持续摇曳,勉强维系着那一缕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比雕的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口的起伏间隔越来越长,那些嵌入血肉的金属构件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光泽,与它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形成残酷的对比。常磐之力清晰无误地告诉林风,这具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内部的崩坏无可逆转,任何治疗都只是徒劳的安慰剂。
莉佳在一旁默默照顾着其他受伤的宝可梦,霸王花、美丽花在她的轻声安抚和伤药处理下,状态稍微稳定。喵头目守在稍高处,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遭,尤其是火箭队撤退的密林方向。它身上的伤痕已经过简单处理,但眼神中的战意并未消退。
气氛沉重而压抑,只有风声和宝可梦们偶尔发出的痛苦低鸣。
就在林风持续输出常磐之力,尽可能减轻比雕最后时刻的痛苦时,摔角鹰人(lv32)拖着一瘸一拐但异常坚定的步伐,再次走了过来。它身后,稚山雀、黑暗鸦、两只受伤不轻的大王燕、以及几只勉强还能飞行的火箭雀,也缓缓聚拢过来。它们身上都带着伤,羽毛凌乱,眼神惊惶未定,但在摔角鹰人无声的召集下,它们努力支撑着身体,围拢在小卡比兽和比雕周围。
比雕似乎感应到了同族的靠近,那紧闭的右眼眼皮微微颤动,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它的目光已经浑浊黯淡,但依旧努力地转动眼珠,缓缓扫过围在身边的每一只鸟类宝可梦,最后,定格在摔角鹰人坚毅的脸上。
它喉咙里发出一串极其微弱、破碎却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鸣叫,不再是充满力量与威严的啼鸣,而像是风中残烛的最后摇曳。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递出不舍、嘱托与深深的歉意。
摔角鹰人挺直了受伤的身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三次头,发出一声低沉却铿锵有力的啼鸣作为回应,翅膀虽然破损,却努力展开了一个保护的姿态。它在用行动承诺:放心,交给我。
稚山雀们发出细弱的、带着哭音的“啾啾”声,黑暗鸦们垂下头,发出哀戚的鸣叫,大王燕们低伏下身子,火箭雀们收敛了翅膀上的火焰,所有的鸟类宝可梦,都用它们的方式,向这位曾经庇护它们、如今即将逝去的王者做最后的告别。
比雕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解脱的微光。它最后,极其缓慢地,将目光移向林风。那目光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与遗憾的复杂情绪。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它长长地、极其轻微地舒出了最后一口气。那一直强撑着的头颅,终于彻底无力地垂落下去,搭在小卡比兽温暖厚实的臂弯里。右眼缓缓阖上,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如同轻烟般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常磐之力的连接那头,彻底化为一片虚无的死寂。
林风的手微微一颤,缓缓收了回来。他沉默地注视着比雕安息般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火箭队暴行的愤怒,有对这强大生命如此凋零的惋惜,也有一丝沉重——又一个因人类欲望而陨落的生命。
摔角鹰人和其他鸟类宝可梦静默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最终,摔角鹰人仰头发出一声悠长而悲怆的啼鸣,仿佛在吟唱挽歌。啼鸣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鸣声落下,摔角鹰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林风,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记忆深处,其中包含了警惕、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对强大力量(黑鲁加和小卡比兽)的忌惮,以及某种难以言明的决意。然后,它不再犹豫,转过身,对着族群发出一连串短促有力的指令。
鸟类宝可梦们开始行动起来。能飞的互相扶持着勉强起飞,在空中盘旋两圈,似在做最后的告别。不能飞的,则在同伴的鼓励下,挣扎着跟随摔角鹰人的步伐。摔角鹰人骑着一只大嘴雀,带头朝着常磐森林更深处、人类足迹罕至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而孤独。
这支伤痕累累却依旧保持着秩序的鸟群,缓缓消失在茂密幽深的森林背景中,只留下山谷中更加深重的寂静。
“它们……走了。”莉佳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走到林风身边,望着鸟群消失的方向,眼中泪光闪烁,“比雕它……”
“它尽力了,也自由了。”林风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他示意小卡比兽将比雕的遗体轻轻放在一处相对干净平整的草地上。
林风环顾四周,找了一块相对坚固、未经战斗波及的岩石。他走到岩石边,没有借助工具,只是示意了一下喵头目。喵头目会意,走上前,利爪上泛起金属光泽,对着岩石边缘用力挥下——“金属爪!”
碎石飞溅,一块约半人高、表面相对平整的石块被切割下来。林风和小卡比兽一起,将这块沉重的石头搬运到比雕遗体旁,稳稳地插入泥土中。
林风走到一旁,选了一根被战斗余波震断、但木质坚硬的树枝。他取出随身的猎刀,削去枝桠,将一端削尖。然后,他走到那块岩石前,沉吟片刻,用刀尖在石面上仔细刻画起来。
他没有刻写复杂的墓志铭,只是用简练而有力的线条,勾勒出一只展翅翱翔的鸟类轮廓,虽抽象,却神韵十足,尤其是那双眼睛,林风刻意刻画得锐利而坚定。方,他刻下了一行字:
没有名字,因为比雕或许早已忘记了它被强加的名字;没有日期,因为它的抗争与陨落,不应被简单的时间刻度所定义。
刻完最后一笔,林风退后两步,静静凝视了片刻这座简陋却庄重的石坟。莉佳也默默走了过来,将一朵路上采到的、沾着晨露的野花,轻轻放在了石碑前。
做完这一切,林风才仿佛卸下了一些重担,但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他转过身,看向莉佳,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莉佳,这里暂时应该安全了,但我们不能久留。火箭队虽然退了,难保没有后续。你的宝可梦也需要更稳定的环境治疗。”
莉佳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嗯,我们得尽快离开。你的农场比较安全,我们先去那里吧。比雕的遗体……”
“就让它安息在这里吧。”林风看着那座孤坟,“森林会接纳它。带走,反而不敬。”
两人开始整理行装,处理剩余的痕迹。林风趁莉佳专注于给美丽花包扎翅膀的短暂间隙,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假装检查黑鲁加前腿一处并不严重的擦伤。他的手指在黑鲁加脖颈后的毛发间轻轻划过,用只有他和黑鲁加能懂的、极其细微的力道变化,传递了几个简单的指令。
追踪、标记、隐匿、回报。
黑鲁加幽蓝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它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呜作为确认。随即,它看似疲惫地趴伏下来,闭上眼睛,仿佛在休息恢复。但林风知道,它的一部分“感知”已经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延伸向火箭队撤退方向的那片密林,一种基于魂魂果实能力的、极其隐秘的灵魂标记感应,已经开始工作。这不是视觉或嗅觉的追踪,而是对特定“灵魂印记”(昨夜战斗中,黑鲁加早已在博士和其主力宝可梦身上留下了极其隐蔽的标记)的模糊感应,能大致判断方向、距离和状态,而且极难被常规手段察觉。
片刻后,黑鲁加仿佛从浅眠中醒来,它站起身,走到林风腿边蹭了蹭,然后看似随意地走到山谷边缘,对着下游方向嗅了嗅,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咕噜声。这是在向林风传递初步信息:目标已远离,方向明确,暂无折返迹象。
林风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回莉佳身边,说道:“黑鲁加刚才似乎察觉到那边有残留的波动,但很微弱,正在快速消散,看来他们确实跑远了,而且跑得很快。”
莉佳不疑有他,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赶紧出发吧。”
他们将必要的物品收拾好,林风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立在晨光与废墟中的简陋石坟,以及上面那幅展翅的刻痕,然后转过身,不再回头。
“我们走。”
小卡比兽抱起了状态最虚弱的霸王花(莉佳的其他宝可梦已收回精灵球),喵头目在前方开路,黑鲁加则看似慵懒实则警惕地跟在林风身侧,幽蓝的眼眸深处,一抹冰冷的微光悄然流转,持续锁定着遥远彼方那几个正在移动的“灵魂印记”。
莉佳跟在林风身旁,两人带着宝可梦,踏上了返回真新镇的道路。山谷渐渐被抛在身后,但昨夜的血战、比雕的陨落、鸟群的离去,以及那悄然启动的暗影追踪,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这个清晨的记忆里。
风暴看似平息,但有的仇恨已被种下,有的追踪已无声开始。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