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忘不了,秦渊独自一人立于尸山之上,脚下是无数燕国士兵扭曲的尸体,而他的身上,纤尘不染。
那种视万军如无物,视生命如草芥的姿态,早已成为了他终生的梦魇。
“四百人呵呵四百人”大铁锤惨笑着,松开了盗跖,“当年,他也是带着五千轻骑,只用了五天,就灭了整个韩国”
“够了!”班大师沉声喝道,“铁锤,你被吓破胆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机关城,不是一马平川的战场!”
“就是!有班大师的机关术,还有我们这么多兄弟,区区秦渊,不足为惧!”盗跖附和道。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而沉静的声音,从大厅的阴影处传来。
“大铁锤说的,是对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盖聂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缓缓从廊柱后走出。
他的出现,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大秦第一剑客,无上大宗师。
即便他已经叛出大秦,这个名号的分量,依旧无人敢于小觑。
高渐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复杂。
“盖聂先生。”
盖聂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铁锤身上,带着一丝认同。
“你们不曾与他并肩作战,也不曾做过他的敌人,所以你们不懂。”
“秦渊此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盖聂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当年,他还是龙曜君时,曾奉命征讨四国余孽。你们知道他带了多少人吗?”
他顿了顿,伸出了一只手。
“五千轻骑。”
“五日破韩,十日灭赵,半月平魏,一月亡楚。”
“他一个人,一把剑,率领五千骑兵,在一个月内,将四国残存的所有抵抗力量,连根拔起。”
“数百万的反抗军,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
嘶!
大厅内的几人目目相觑。
这些战绩,他们或多或少听过一些传闻,但从盖聂这位曾经的当事人口中说出,带来的冲击力是截然不同的。
高渐离、盗跖等人脸上的自信和不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还是人吗?
然而,根深蒂固的骄傲,让他们不愿就此低头。
高渐离握紧了水寒剑,剑身发出淡淡的寒气。“即便如此,我墨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们若未战先怯,仓皇逃窜,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墨家!”
“没错!死战到底!”
“保卫机关城!”
几名年轻的墨家弟子被激起了血性,振臂高呼。
看着这群依旧执迷不悟的人,盖聂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悲哀。
他知道,多说无益。
想死的人,是拉不住的。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荆天明,心中已有了决断。
荆天明登上了那所谓的应天榜,秦渊此来,除了剿灭墨家,恐怕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他绝不能让天明落入秦渊手中。
“既然诸位决心死战,盖某不再强求。”盖聂语气平淡地宣布,“但天明必须跟我走。”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便拉起荆天明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盖聂!你这是要当逃兵吗!”盗跖忍不住喊道。
盖聂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我只是,不想陪你们一起去死。”
咸阳城外,官道之上。
一支诡异的队伍,正在缓缓向东行进。
队伍的人数不多,约莫四百余人。
他们都穿着秦军的制式甲胄,步伐整齐划一,行动间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安静得可怕。
而在队伍的最中央,八名身材异常魁梧的甲士,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棺椁之上,雕刻着繁复的龙纹,散发著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
正是始皇帝,嬴政的灵柩。
秦渊没有骑马,只是穿着一身寻常的黑色常服,走在棺椁之旁。
他的这一举动,震动了天下。
监国大臣,不坐镇咸阳稳定朝局,反而带着一个棺材和几百亲卫出城?
他想干什么?
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儒家、道家、农家百家势力的探子,六国余孽的眼线,都死死盯着这支诡异的队伍。
很快,他们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秦渊前进的方向,是燕赵之地的墨家机关城!
消息传开,天下哗然。
所有人都认为,秦渊这是在兑现他之前的诺言。
杀鸡儆猴!
用反秦势力中最具代表性的墨家,来震慑天下所有心怀不轨之人!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等著看墨家的笑话。
但更多的人,则是在等著看秦渊的笑话。
区区四百人,就想攻破号称天下第一堡垒的机关城?
痴人说梦!
机关城内。
盖聂的离去,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
班大师等人反而更加坚定了固守的决心。
“启动所有防御机关!我要让秦渊那竖子知道,我墨家机关城,是他一生都无法踏足的禁地!”
随着班大师一声令下,整座机关城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缓缓苏醒。
无数隐藏在山壁、水道、密林中的杀机,开始运转。
大厅内,几位统领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庆祝。
“待我们将来犯之敌尽数歼灭,看天下人谁还敢小瞧我墨家!”
“说的是!此战过后,我墨家声威必将达到顶峰!”
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依旧沉浸在机关城固若金汤的幻想之中。
刺骨的剧痛,如同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
燕丹盘膝坐在一块山石上,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将身前的衣襟都浸湿了。
三魂蚀骨咒。
这种歹毒的咒术,正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的身体与意志。
他原本正在一处僻静之地,寻找压制咒术的古法,可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所有的计划都化为了泡影。
“巨子!大事不好!”
一名墨家弟子快步冲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惶。
“秦渊秦渊的车驾,朝着机关城的方向去了!”
燕丹猛地睁开双眼,那因剧痛而浑浊的眸子,瞬间被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填满。
秦渊?
他去机关城做什么?
他怎么敢?!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但很快,所有的疑惑都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他放弃了寻找解咒之法。
没时间了。
咒术发作的痛苦,远不及此刻心中那灭顶的危机感。
“传讯道家人宗逍遥子掌门,请他立刻率门人到前方山谷汇合!”
燕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他强撑著站起身,每动一下,都像是被凌迟。
“我们必须拦住他!”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当燕丹踉跄著赶到约定地点时,派出去的探子带回了更绝望的消息。
秦渊的车鸾,距离机关城已不足两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