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城门在望时,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余晖给这座江南重镇披上一层金纱,城楼高耸,旌旗招展,护城河波光粼粼。城门口车马行人排成长队,守城兵卒仔细盘查,气氛看似平常,却透着异样的紧张。
萧破军勒马停在道旁树林中,远眺城门:“江宁府是江南道治所,驻军三千,知府刘文正是王太师门生。我们这般进城,恐有麻烦。”
萧青瓷也注意到城门口贴着数张海捕文书,虽然距离远看不真切,但画像轮廓与在清水镇所见相似。她沉吟道:“父王,我们不能都进城。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清风道士捋了捋乱发,提议:“贫道在江宁有个故交,是城中‘济世堂’医馆的坐堂大夫。此人医术高明,且与血衣楼有仇,可信。不如由贫道先进城联络,安排妥当再请诸位入城?”
“不可。”萧破军摇头,“你单独行动,若遇危险无人照应。况且……”他看向女儿,“瓷儿,你觉得呢?”
萧青瓷正运转真气感应四周,忽然眉头微皱:“父王,城门外第三棵柳树下,那个卖梨的老汉,呼吸绵长,步伐沉稳,是练家子。左边茶棚里,三个喝茶的客商,腰间鼓囊,藏有兵器。还有城楼上的哨兵,看似随意走动,实则视线始终锁定进城队伍。”
众人闻言细看,果然发现端倪。
萧礼推了推眼镜,低声道:“据《城防考》记载,江宁府常规守军换岗应是辰时、午时、酉时三班。此刻酉时未到,城头士兵却已换过一轮,不合常理。”
萧智则计算:“城门每日进出约两千人次,此刻排队者约百人,按每人盘查二十息计,需三刻钟。若我们排队,暴露风险率将升至七成。”
四个义兄姐中,萧仁最沉不住气:“那怎么办?绕城而过?”
“绕不过。”萧青瓷摊开地图,“江宁府三面环水,唯有南北两门。要去金陵,必经此城。除非我们再回云雾山脉,绕行三百里——那样至少多耗五日。”
众人沉默。时间紧迫,他们耗不起五日。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官道南面传来。众人隐入林中,只见十余骑护卫着一辆华丽马车驰来,车帘上绣着金色蟒纹——这是皇子仪仗!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守城官兵齐齐跪拜。车帘掀起,一个锦衣少年探出身来,约莫十二三岁,眉目俊朗,气质尊贵。
“是九皇子赵琰!”萧青瓷一眼认出。
赵琰似乎与守城将领说了什么,那将领连连点头。随后赵琰的护卫开始检查排队入城之人,态度倨傲,引来不少怨言,却无人敢反抗。
萧青瓷与父亲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疑惑:赵琰为何在此?是巧合还是……
“瓷儿,你在此等候,为父去试探。”萧破军道。
“父王小心。”
萧破军换了身普通布衣,戴了斗笠,混入排队人群。他故意排在三个可疑客商身后,暗中观察。
那三人果然有问题。当赵琰的护卫检查到他们时,其中一人袖中寒光一闪——是匕首!
“有刺客!”护卫大喝。
场面顿时大乱。三个客商暴起发难,武功竟都不弱,瞬间放倒两名护卫,直扑赵琰马车!
城头警钟大作,守军蜂拥而下。但那三人配合默契,一人阻敌,两人冲车,眼看就要得手——
“铛!”
一道剑光闪过,冲在最前的刺客手中匕首断成两截。萧破军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马车前,斗笠压低,看不清面容。
“阁下何人?”赵琰在车中问道,声音镇定。
萧破军不答,反手一剑逼退另一名刺客。三个刺客见事不可为,互使眼色,竟同时咬破口中毒囊,顷刻毙命。
死士!
赵琰掀帘下车,看着三具尸体,面色阴沉。他走到萧破军面前,拱手道:“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高姓大名,赵琰必有重谢。”
萧破军压低声音:“琰儿,是我。”
赵琰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惊喜,但迅速恢复平静:“原来是……萧先生。请随我入城,容赵琰稍尽地主之谊。”
他转身对守城将领道:“这三位是我的贵客,不必盘查,直接放行。”
“是!”将领不敢多问。
萧破军回到林中,带众人出来。赵琰看到萧青瓷,眼睛一亮,快步上前:“瓷儿妹妹!你可安好?”
“琰哥哥。”萧青瓷微笑,“你怎么在江宁?”
“说来话长,进城再说。”赵琰看向萧破军,“萧叔叔,请。”
有皇子开路,众人顺利入城。赵琰的府邸在城东,原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别院,亭台楼阁,颇为雅致。
安顿下来后,赵琰屏退左右,这才详述缘由。
“一个月前,太后接到密报,说江南有变,可能与晋王案有关。”赵琰神色凝重,“太后命我以‘巡视漕运’为名南下,暗中查访。我到江宁已有十日,发现此地官员多有异动,知府刘文正与数位江南士族频繁密会,似乎在筹划什么。”
萧青瓷问:“与晋王案有关?”
“不止。”赵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太后让我转交的。她在整理先帝遗物时,发现一封晋王亲笔信,是案发前三个月写给先帝的。信中提及,晋王发现朝中有人与北狄、西域暗中往来,贩卖军械粮草,所得钱财用于……供奉邪神。”
“邪神?”萧破军接过信细看。
信中字迹仓促,显然写时情况紧急。晋王写道,他暗中调查三年,发现一个名为‘血神教’的组织,以江南为根基,渗透朝野。该教供奉‘血魔神’,每十年需以万人之血举行大祭。二十年前那场大祭,因晋王追查而被迫中断,所以……
“所以他们陷害晋王,既为灭口,也为争取时间准备下一次大祭。”萧青瓷倒吸一口凉气,“下一次大祭,就在三年后!”
赵琰点头:“太后也是如此推测。她还说,当年沈清漪姨母失踪前,曾秘密入宫,交给她一本账册,记录着血神教在江南的产业和人员。但不久太后遭软禁,账册被搜走。她只记得,账册封面有朵血色莲花印记。”
血色莲花!与血衣楼令牌图案相同!
清风道士脸色大变:“血神教……原来血衣楼只是其外围组织!难怪楼中秘典对‘血魔降临’的描述语焉不详,真正的核心机密掌握在更高层手中!”
萧破军沉吟道:“若真如此,那江南官场恐怕已被渗透大半。我们此行,真是步步惊心。”
“萧叔叔放心。”赵琰道,“我离京前,太后已密令禁军统领调派三百精锐,化整为零南下,现已陆续抵达江宁。此外,江南沈家也暗中集结了五百护院,随时可调用。”
他看向萧青瓷,眼中满是关切:“瓷儿妹妹,太后让我转告你:晋王府的血仇一定要报,但你更要保重自己。她老人家说,若事不可为,就先回北境,从长计议。”
萧青瓷心中一暖,但摇头道:“琰哥哥,替我谢谢太后奶奶。但我娘亲可能还活着,晋王案的真相就在眼前,我不能退缩。”
赵琰早知她会如此,叹道:“我就知道劝不动你。既如此,我与你同去天龙寺。多个人,多份照应。”
“不可。”萧破军反对,“你是皇子,若有闪失,我们担待不起。况且你留在江宁,可牵制当地官员,为我们争取时间。”
赵琰还想坚持,萧青瓷柔声道:“琰哥哥,父王说得对。你在明处吸引注意,我们在暗处才好行事。况且……”她狡黠一笑,“你那些精锐,借我些用用?”
赵琰也笑了:“早准备好了。五十名好手,扮作商队护卫,已在城外等候。领队的是禁军副统领韩闯,神通境初期,可信。”
神通境!这已是江湖一流高手。太后此次真是下了血本。
众人又商议了细节,决定在江宁休整两日,补充物资,打探消息,然后秘密前往金陵。
当晚,赵琰设宴接风。宴席虽不奢华,但菜品精致,都是江南风味。
四个义兄姐难得吃上如此好菜,个个狼吞虎咽。萧仁边吃边嘀咕:“这糖醋鱼比北境的烤羊腿还鲜!回去得研究研究怎么做。”
萧义则对一道“醉鸡”赞不绝口:“酒香入骨,鸡肉嫩滑,绝了!这厨子该请回北境!”
萧礼吃相最文雅,但速度不慢,每吃一道菜还要点评出处:“此乃‘西湖醋鱼’,源于前朝名厨……这道‘龙井虾仁’,需用清明前龙井新茶……”
萧智则默默计算这一桌菜的价值:“糖醋鱼约二两,醉鸡一两半,龙井虾仁三两……总计约三十两,够北境普通百姓一家半年开销。奢侈,但必要——毕竟要补充体力。”
萧青瓷被他们逗乐,多日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宴至中途,赵琰忽然道:“萧叔叔,瓷儿妹妹,有件事需告知。三日前,江宁府发生一桩奇案——城外三十里的‘静心庵’,一夜之间十四名尼姑全部失踪,庵中无打斗痕迹,但佛堂供桌上,用鲜血画了一朵莲花。”
又是血莲!
萧破军放下筷子:“官府如何处置?”
“刘文正以‘尼姑私奔’草草结案。”赵琰冷笑,“但我暗中查访,发现那些尼姑都是带发修行,且多是当年与晋王府有旧的官家女眷。她们聚在静心庵,似在守护什么。”
萧青瓷心中一动:“琰哥哥,可知静心庵有何特别?”
赵琰沉吟:“特别之处……据说庵中藏有一幅‘观音泣血图’,是前朝画圣吴道子真迹。但此画邪门,看过的人都做噩梦,所以一直封存。”
“观音泣血……”萧青瓷想起白云寺石佛渗血的景象,“明日我们去静心庵看看。”
“不可。”萧破军和赵琰异口同声。
萧破军道:“若真是血神教所为,那里必是陷阱。”
赵琰也说:“刘文正已派衙役把守,明为保护现场,实为监视。我们前去,正中下怀。”
萧青瓷却道:“正因如此,才要去。若真是陷阱,说明对方急了,怕我们找到什么。若真有线索,更不能错过。”
她看向父亲,眼神坚定:“父王,我们小心些便是。况且我有佛衣护体,七宝念珠在手,等闲伤不了我。”
萧破军知女儿倔强,叹道:“明日我带少数人先去探查,你留在府中。”
“父王——”
“这是底线。”萧破军不容置疑,“你若出事,一切皆休。”
萧青瓷只好答应。
宴罢,各自安歇。萧青瓷回到客房,却无睡意。她取出七宝念珠把玩,一百零八颗佛珠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那七枚小舍利更是隐隐有佛光流转。
忽然,其中一枚舍利微微发烫。
萧青瓷心中一动,将真气注入。舍利光芒大盛,在她脑海中映出一幅画面——
夜色中的尼姑庵,观音殿内,供桌自动移开,露出地下密室。密室内,十四名尼姑围坐诵经,中央供着一幅画卷。画面到此中断。
“这是……静心庵密室?”萧青瓷惊疑,“尼姑们还活着?在守护那幅‘观音泣血图’?”
她立刻去找父亲。萧破军听后,沉思良久:“若真如此,那刘文正所谓‘失踪’,实为掩护。尼姑们自己藏入密室,躲避什么?”
“躲避血神教的搜查。”萧青瓷推测,“那幅画一定很重要。”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萧破军决断,“若尼姑们真在密室,或许能从她们口中得到线索。”
“父王,让我同行。”萧青瓷恳求,“我有佛宝感应,能找到密室入口。”
萧破军看着女儿,终是点头:“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先保全自己。”
“是。”
次日清晨,萧破军父女、清风道士及四名护卫,扮作香客前往静心庵。赵琰则留在府中,以防刘文正突然来访。
静心庵在江宁城西三十里,坐落半山腰,规模不大,但清幽雅致。山门前果然有衙役把守,见来人要进庵,上前阻拦:“知府大人有令,静心庵发生命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清风道士上前,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差爷行个方便,我们是外地来的香客,慕名而来,只想上柱香。”
衙役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只能在外殿上香,内院不准进。一刻钟必须出来。”
“多谢差爷。”
众人入庵。庵中果然寂静无人,落叶满地,香火断绝。萧青瓷胸前的玉佩开始发热,指向观音殿方向。
观音殿内,观音像结满蛛网,供桌歪斜,地上确有干涸的血迹,画成一朵莲花形状。
萧青瓷走到供桌前,七宝念珠中的那枚舍利再次发烫。她将手按在供桌上,运转真气——
“咔。”
供桌下一块地砖微微下沉,随后整张供桌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果然有密室!”清风道士低呼。
众人鱼贯而下。阶梯不长,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内,十四名尼姑围坐,中央供着一幅展开的画卷。听到动静,尼姑们齐齐睁眼,神色警惕。
为首的是个老尼,年约六旬,面容清癯。她看到萧青瓷胸前的玉佩,忽然激动起来:“你……你是清漪小姐的……”
萧青瓷上前行礼:“晚辈萧青瓷,沈清漪之女。师太认得我娘亲?”
老尼颤巍巍起身,仔细端详萧青瓷,老泪纵横:“像……真像……老尼静心,当年是晋王府绣娘,清漪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失踪后,我出家为尼,在此守护这幅画。”
她指向那幅“观音泣血图”。
画中观音端坐莲台,眼角却淌下一行血泪,诡异而悲悯。画上题诗一首:“血莲开处众生苦,佛子降时魔劫消。三百年后轮回转,七宝齐聚镇九霄。”
萧青瓷轻声念出,心中震动——这诗分明预言了今日!
静心师太道:“此画是晋王当年从西域带回,说是镇压邪物的关键。小姐失踪前,将画交给我,说若有一天有人持天龙舍利前来,便将画交出。老尼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
她小心翼翼卷起画,双手奉给萧青瓷:“小姐还留了一句话:‘画中藏图,图中有路,路通真相。’”
萧青瓷接过画,入手沉重。她展开细看,发现画纸是双层裱糊,中间似有夹层。
“师太,我娘亲还说过什么?”
静心师太回忆:“小姐那夜来得匆忙,只说‘晋王案是阴谋,证据被调包,真证据在天龙寺藏经阁第九层《金刚经》梵文译本夹层中’。她还说……说她若有不测,让我告诉后来者:小心天龙寺住持慧明,他已不是原来的慧明。”
慧明!天龙寺住持!
萧青瓷与父亲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震惊。若住持都是内奸,那天龙寺真是龙潭虎穴了。
“师太,你们为何躲入密室?”萧破军问。
“三日前,有黑衣人夜探静心庵,要抢这幅画。”静心师太心有余悸,“他们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只好启动机关躲入密室。知府刘文正与那些人是一伙的,所谓的搜查,实为监视。”
果然如此。
萧青瓷将画收好,郑重道:“师太,此处已不安全。你们随我们回城,九皇子会安排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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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师太摇头:“老尼等已出家,生死看淡。但画既已交给郡主,心愿已了。我们自有去处,不劳费心。”
她顿了顿,又道:“郡主此去天龙寺,务必小心。慧明住持二十年前闭关三月,出关后性情大变,武功更是突飞猛进,恐已遭人替换或控制。寺中尚有忠良,可寻戒律院首座慧真,他是晋王故交,可信。”
慧真。又一个名字。
萧青瓷记下,再三劝静心师太同行,但老尼固执,只好作罢。众人退出密室,恢复机关,悄然离开静心庵。
回城路上,萧青瓷展开画仔细研究。在阳光照射下,画纸隐隐透出线条——是地图!
“这是……天龙寺内部结构图!”清风道士惊呼,“你们看,这里标注了藏经阁第九层的暗格位置,还有一条密道,直通住持禅院!”
图中详细绘制了天龙寺各殿各院,尤其藏经阁,连书架排列、机关布置都一一注明。更惊人的是,住持禅院地下竟有密室,标注“血祭之所”。
“血神教竟在天龙寺住持禅院下设立祭坛!”萧破军面色铁青,“这哪里是佛门圣地,简直是魔窟!”
萧青瓷却盯着地图另一处——后山塔林旁,有个小红点,标注“清漪居”。
“娘亲……曾在天龙寺住过?”她心跳加速。
静心师太说娘亲失踪前将画交给她,那娘亲之后去了哪里?若真在天龙寺住过,是自愿还是被迫?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回到赵琰府邸,众人立刻研究地图,制定计划。有了这份详细图纸,天龙寺之行多了几分把握。
赵琰道:“三日后是佛诞日,天龙寺将举办法会,届时香客云集,是混入寺中的最好时机。我已安排好身份:萧叔叔扮作江南富商,瓷儿妹妹扮作孙女,清风道长是随行医师,四位义兄扮作仆从。韩闯率五十精锐分批入寺,暗中接应。”
萧破军点头:“就这么办。但入寺后,我们需分头行动:我去会会慧真首座,探探口风;瓷儿和清风去藏经阁;四位义兄在寺中制造些‘小麻烦’,吸引注意。”
“制造麻烦我们在行!”萧仁拍胸脯,“保证让那些和尚忙得团团转!”
萧义也道:“我观察过了,天龙寺养了不少马,我去马厩‘帮忙’。”
萧礼推眼镜:“寺中藏书丰富,我去‘借阅’几本。”
萧智默默计算:“制造混乱的最佳时间点是午时,香客最多时,成功率为……”
众人商议至深夜,计划周密。临散前,萧青瓷忽然道:“父王,我想单独去后山塔林的‘清漪居’看看。”
萧破军皱眉:“太危险。”
“正因为危险,才要趁乱去。”萧青瓷道,“若娘亲真在那里住过,或许留有线索。我有佛衣佛珠,自保无虞。”
萧破军知劝不住,叹道:“让韩闯派两人暗中保护你。记住,若有危险,立刻发信号。”
“是。”
三日后,佛诞日。
天龙寺山门外,人山人海。这座江南第一古刹果然气象万千:殿宇巍峨,佛塔林立,钟声悠扬,香火鼎盛。
萧青瓷扮作富家千金,戴着面纱,在父亲和清风道士陪同下随香客入寺。四个义兄姐混在仆从队伍中,挑着香烛供品。
寺中知客僧接待周到,但萧青瓷敏锐察觉,暗处有数道目光在打量他们——是监视。
果然,血神教早有防备。
法会开始,大雄宝殿前广场聚了上千香客。慧明住持登坛讲经,声音洪亮,佛理精深,若非知道内情,谁也不会怀疑这位高僧竟是魔教中人。
萧青瓷仔细观察,发现慧明虽然讲得天花乱坠,但眼中偶尔闪过一抹赤红,且左手始终缩在袖中——静心师太说过,真正的慧明住持左手有六指,而此人……
“父王,看他的手。”她低声道。
萧破军凝目细看,果然,慧明缩在袖中的左手,袖口处隐约可见只有五指。
是假冒的!
就在这时,寺中忽然传来惊呼:“走水了!藏经阁走水了!”
人群骚动。萧青瓷知道,这是萧仁动手了——他用特制烟雾弹制造失火假象。
几乎同时,马厩方向传来马匹嘶鸣,数十匹马冲出,在寺中横冲直撞——萧义的“帮忙”见效了。
藏书阁那边,萧礼“不小心”撞倒书架,典籍散落一地,引得僧人慌忙收拾。
萧智则在一处偏殿“算错”香火钱,与执事僧争执,引来众人围观。
四处乱起,寺中僧人顾此失彼。萧破军对女儿使了个眼色,父女二人趁乱离开广场。
按照计划,萧破军前往戒律院找慧真首座,萧青瓷则与清风道士直奔藏经阁。
藏经阁前果然有僧人把守,但此刻阁内烟雾弥漫,守门僧人都去救火,只剩两人。
清风道士上前,掏出迷香轻轻一吹,两个僧人软软倒地。
二人闪身入阁。藏经阁共九层,每层都堆满经卷。按地图标注,第九层最里侧书架,第三排,第五本——《金刚经》梵文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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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直上九层。这里灰尘厚积,显然久无人至。找到那本《金刚经》,萧青瓷深吸一口气,翻开书页。
夹层中,果然藏着一叠纸!
她小心取出,展开细看。第一张是账册残页,记录着二十年前某个月,江南七府十二县共“上供”黄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用途写着“祭神”。签名处,赫然是当时的江南总督——王太师父亲王崇山!
第二张是一份名单,列着朝中二十七位官员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受贿金额、把柄。其中竟有三位尚书、五位侍郎!
第三张是一封信,是北狄可汗写给“血神教尊使”的,承诺若助狄人夺取幽州,愿奉血神教为漠北国教,岁岁血祭。
铁证如山!
萧青瓷双手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原来晋王案背后,是如此庞大的卖国阴谋!
清风道士也在翻看其他典籍,忽然低呼:“郡主,你看这个!”
那是一本《血神秘典》,记载着血神教的教义、仪式,以及——血魔真身封印地的详细信息!
“昆仑之巅,寒冰狱中,需七寺佛宝、七枚舍利、佛子之血,于甲子年重阳日加固封印……”清风念道,“若封印破,血魔降临,需以百万生灵之血重塑肉身……”
百万生灵!萧青瓷毛骨悚然。
“还有,”清风继续翻页,“这里记载,二十年前,晋王之女沈清漪携《血魔图录》叛逃,教中派出三大尊者追捕,在江南将其围困。但沈清漪以自身精血催动舍利,引发佛光,重伤三大尊者,自己坠入……坠入太湖,生死不明。”
太湖!娘亲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太湖!
萧青瓷握紧拳头。无论如何,她要去太湖查个明白。
正要将证据收好,楼梯传来脚步声!
“有人上来了!”清风低喝。
萧青瓷迅速将证据塞入怀中,与清风躲到书架后。上来的是两个黑衣人,并非僧人打扮。
“尊使有令,找到《金刚经》中的东西,立即销毁。”一人道。
“可是尊使不是说,要等佛诞日大祭时,用那些证据逼迫朝中官员就范吗?”另一人疑惑。
“计划有变。镇北王父女已到江宁,九皇子也在,恐生变故。快找!”
两人开始翻找。萧青瓷与清风对视,同时出手!
清风道士符箓飞出,化作火焰缠住一人。萧青瓷青莲剑出鞘,直取另一人咽喉。
那两人武功不弱,都是真气境后期。但萧青瓷有佛宝加持,又有清风相助,不过十招,便将二人制服。
“说,你们口中的尊使是谁?”萧青瓷剑指咽喉。
黑衣人狞笑:“说了也是死!血神永生!”
说罢竟自断心脉而亡。另一人见状也要自尽,被清风捏住下巴,卸了下颌。
“想死?没那么容易。”清风冷声道,“贫道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更多脚步声,还有慧明住持的声音:“仔细搜查,莫让贼人逃脱!”
“走!”萧青瓷当机立断,按地图标注,推开第九层西窗——窗外竟有一条隐蔽栈道,直通后山!
二人跃窗而出,沿栈道疾行。身后传来追兵呼声,但栈道狭窄,追兵一时上不来。
来到后山,按地图指引,很快找到塔林旁的“清漪居”。
那是一座简朴竹屋,门前有匾,字迹娟秀:“清漪居”。推门而入,屋内整洁,桌椅床榻一应俱全,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萧青瓷环顾四周,心中酸楚——这里果然是娘亲住过的地方。
她在书桌前坐下,发现桌上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女青瓷亲启”。
是娘亲的字迹!
萧青瓷颤抖着拆开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行:
“瓷儿,若你看到此信,说明娘已不在。莫悲伤,莫报仇,好好活着。晋王案真相在《金刚经》夹层,血神教阴谋在《血神秘典》中。娘将《血魔图录》藏于太湖西山岛‘明月庵’佛像下。切记,莫要轻易取出,更莫让血神教得之。娘爱你,永远。”
信纸有几处水渍晕开,似是泪痕。
萧青瓷将信贴在胸口,泪水终于滑落。娘亲……果然已经不在了吗?
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要去太湖,要去明月庵!
屋外传来追兵声。清风道士急道:“郡主,该走了!”
萧青瓷将信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娘亲气息的竹屋,毅然转身。
“走!去与父王汇合!”
天龙寺之行,虽险象环生,但收获巨大。真相已揭开大半,前路却更加凶险。
太湖,明月庵,《血魔图录》……还有三年后的甲子年重阳日。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