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谷后山的隐秘水道入口,藏在两尊火焰恶魔石雕的夹缝里。若不是沈万三的地图标得清楚,根本找不到。
萧青瓷带着沈家二十几人赶到时,入口处已经聚集了其他牢房的囚犯——都是火神教从各地掳来的“祭品”,足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都别挤!”萧青瓷跃上一块岩石,声音清亮,“想活命的听我指挥!”
混乱的人群稍稍安静。有人认出她是刚才救人的那个“小女孩”,虽然疑惑,但求生本能让他们选择服从。
萧青瓷快速扫视人群,心中计算:水道入口狭窄,一次只能过两人。七八十人全进去,至少要一刻钟。而追兵最多半刻钟就到。
时间不够。
“会水的站左边,不会水的站右边!”她下令。
人群迅速分开。会水的有四十多人,不会水的三十多人。
“会水的,两人一组,互相照应。不会水的,”萧青瓷看向沈万三,“外公,你带着他们,用绳子绑在一起,一个拉一个,别掉队。”
沈万三点头,立刻组织人手。
萧青瓷又看向水道入口——那是条地下暗河入口,河水漆黑,深不见底,隐约能听见湍急的水声。她从怀里掏出颗夜明珠——这是临走前徐晃塞给她的,说“郡主出门在外,备点有用的”。
夜明珠照亮洞口,能看到洞壁湿滑,长满青苔。
“绳子!”她伸手。
有人递上绳索。萧青瓷将绳子一端绑在洞口岩石上,另一端扔进水里:“顺着绳子下,抓紧别松手。水流很急,下去后往亮处游,出口在十里外。”
她率先抓住绳子,滑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咬牙忍住,朝洞里喊:“下来!”
人群开始有序下水。
第一批十人刚下去,谷中方向就传来喊杀声——赵琰那边快顶不住了。
萧青瓷心急如焚,但面上保持镇定:“快!加快速度!”
第二批、第三批……
当最后一批人开始下水时,追兵到了!
十几个火神教徒冲过来,领头的赫然是个真气境护法。他看到洞口的人群,狞笑:“想跑?都给老子留下!”
他挥刀就要砍断绳索。
千钧一发之际,萧青瓷从水中跃起,短剑出鞘!
“叮!”
刀剑相击,火星四溅。萧青瓷被震得倒退三步,虎口崩裂——真气境对凡武五品,实力差距太大。
但她不退反进,再次扑上!
“小娃娃找死!”护法一刀劈来,刀风凌厉。
萧青瓷不躲,竟用左手去抓刀锋!护法一愣,随即狂笑:“用手抓刀?蠢货!”
但刀锋碰到萧青瓷手掌的瞬间,她怀中的玉佩突然金光大盛!金光化作一层薄膜覆盖手掌,刀锋竟被牢牢抓住!
护法大惊,想抽刀,却抽不动。
萧青瓷趁机右手短剑疾刺,直取对方咽喉!
护法仓促后仰,剑尖擦着脖子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他惊出一身冷汗,再看萧青瓷手中金光,恍然:“佛门宝物?!你是佛门的人?!”
“你猜。”萧青瓷冷笑,短剑如狂风暴雨般攻来。她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对方,必须速战速决,所以招招搏命,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护法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更要命的是,那佛光对魔功有压制之效,他一身功力只能发挥七成。
两人缠斗之际,最后一批囚犯终于全部下水。沈万三在洞口喊:“瓷儿!快走!”
萧青瓷虚晃一剑,转身跳入水中。
“追!”护法怒喝,也要跳下去,但被手下拉住。
“护法,水道太险,咱们不熟悉地形……”
“那也不能让他们跑了!大祭司怪罪下来,我们都得死!”
正争执,谷中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冲天剑光!
护法脸色一变:“是那个用剑的小子……他在拼命?”
他咬咬牙:“留十个人守洞口,其他人跟我回谷支援!那小子剑法诡异,大祭司可能有危险!”
教徒们撤走大半。
水道里,萧青瓷顺流而下,冰冷刺骨的河水让她浑身僵硬。她拼命划水,但水流太急,几次撞到岩石,身上多处擦伤。
黑暗中,只有夜明珠微弱的光。她看见前面有人影挣扎,是个不会水的老妇人,眼看就要沉下去。
萧青瓷游过去,托住老妇人的腰:“婆婆,抓紧我!”
“娃、娃子……我不行了……”老妇人气若游丝。
“别说丧气话!”萧青瓷咬牙,一手托着老妇人,一手拼命划水,“我答应过要带你们出去,就一定要做到!”
两人在急流中挣扎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是出口!
“到了!坚持住!”萧青瓷精神一振。
但就在即将冲出出口的瞬间,头顶岩壁突然坍塌!一块巨石砸落,直朝她们压来!
萧青瓷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把老妇人往前一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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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被推出出口,而她被巨石挡住去路。眼看就要被压成肉泥,玉佩再次爆发出耀眼光芒!
金光托住巨石,虽然只撑了一息,但足够萧青瓷从缝隙中钻过。
“轰!”
巨石砸入水中,激起巨浪。
萧青瓷被浪头冲出出口,摔在雪地上,大口吐血——刚才那一下,她拼尽全力催动玉佩,内力几乎耗尽,还受了内伤。
“瓷儿!”沈万三扑过来扶住她。
萧青瓷摆摆手,看向周围。这里是赤焰谷十里外的一片雪林,逃出来的人或坐或躺,个个狼狈不堪,但还活着。
她数了数,七十八人,一个不少。
“哥呢?”她急问。
沈万三摇头:“还没出来。”
萧青瓷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去找他……”
“你伤成这样,怎么去?”沈万三按住她,“而且……你看谷里。”
萧青瓷抬头望去,只见赤焰谷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能听到厮杀声。突然,一道青色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化作一条青龙虚影,仰天长啸!
龙吟震天!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赤焰谷,塌了!
“哥——”萧青瓷嘶声大喊。
雪林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那片塌陷的山谷,眼中充满绝望。那样的爆炸,那样的塌方,里面的人……还有活路吗?
萧青瓷瘫坐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哭。
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多苦多难,她都没掉过一滴泪。可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那个才认识几天的哥哥,那个痞里痞气却肯为她拼命的哥哥,那个说“自家人客气什么”的哥哥……
没了?
“不会的……”她喃喃,“他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北境,说要见父王,说要……”
话没说完,雪地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满是血污,但牢牢抓住一块岩石。紧接着,一个人从雪堆里爬了出来——浑身是血,衣衫破烂,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赵琰。
他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妹、妹妹……哥没死……就是……有点累……”
说完,一头栽倒。
萧青瓷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哭得更大声了——这次是喜极而泣。
沈万三等人也围上来,七手八脚给赵琰包扎伤口。检查后发现,他伤得很重——肋骨断了三根,内脏出血,左臂骨折,但奇迹般地,都避开了要害。
“这小子……命真大。”沈万三感慨。
萧青瓷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所有伤药,小心翼翼给赵琰敷上。又让人生火取暖,煮雪水给他喂药。
忙完这些,天已经快亮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北境的援军到了。
徐晃亲自带队,三千轻骑如黑色洪流涌来。看到萧青瓷没事,这位铁汉差点当场落泪。
“郡主!您可吓死末将了!”他单膝跪地,声音发颤。
萧青瓷扶起他:“徐叔,我没事。先安置这些百姓,再派人去赤焰谷查看,火神教可能还有残党。”
“是!”
徐晃立刻下令,分出一千人护送百姓回北境,一千人搜索周边,自己带一千人进谷查看。
萧青瓷守着昏迷的赵琰,直到军医说他性命无碍,才松口气。
她望向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火神教的事解决了,但朝堂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京城,太师府。
书房里烛火通明,王太师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面前跪着三个人——兵部侍郎郑文远,户部尚书李贤,还有刚从江南逃回来的周文远。
“废物!一群废物!”王太师抓起茶杯砸在地上,“江南经营三十年,说没就没?沈万三跑了,账册丢了,连锦衣卫都压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三人噤若寒蝉。
良久,郑文远小心翼翼开口:“太师,如今之计,只能……壮士断腕。江南那边,暂时放弃,把尾巴清理干净。朝中这边,得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干什么?”王太师冷笑,“皇上病重,太后盯着,九皇子那个小畜生又跟北境搅在一起。本官现在是进退两难!”
李贤低声道:“太师,下官听说……北境那边,萧破军重伤闭关,现在主事的是他那个八岁的女儿。咱们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对一个小娃娃下手?”王太师眯眼,“你以为萧破军是吃素的?他就算闭关,北境那帮悍将也不是好惹的。何况……淑贵妃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三人浑身一震。
皇上若驾崩,朝局必乱。到时候,谁手里有兵,谁就有话语权。
“太师的意思是……”郑文远眼中闪过精光。
“北境军不能动,但可以……换个人掌兵。”王太师缓缓道,“萧破军不是伤了吗?那就让他‘伤重不治’。至于他女儿……一个小娃娃,守不住北境的。”
“可镇北王在军中威望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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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望高?”王太师笑了,笑容阴冷,“那如果他‘通敌叛国’呢?如果他女儿其实是北狄的种呢?”
三人倒吸凉气。
这是要……彻底毁了萧家!
“证据……好办。”周文远咬牙,“下官在江南这些年,手里有些东西,可以‘证明’沈清漪当年……与北狄有染。”
“好!”王太师拍案,“此事你去办。记住,要快,要在皇上驾崩之前,把罪名坐实!”
“那九皇子那边……”
“赵琰?”王太师眼中闪过杀机,“这小子最近太跳了。既然他喜欢往北境跑,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那儿吧。”
烛火跳跃,映着四张狰狞的脸。
窗外,寒风呼啸。
这一夜,京城无数人失眠。
太后寝宫里,老太后握着佛珠,望着北方,喃喃自语:“了空大师,您说的劫难……真的要来了吗?”
她手中,有一封密信,是赵琰从漠北传来的。信上只有一行字:
“祖母,孙儿找到妹妹了。北境有难,孙儿愿与萧家共进退。”
太后长叹一声,将信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照亮她苍老而坚毅的脸。
“既如此……那这朝堂,也该洗洗了。”
三天后,北境王府。
萧青瓷坐在父王的病榻前,一勺一勺喂药。萧破军脸色好了很多,天龙舍利的功效确实神奇。
“瓷儿,”萧破军忽然开口,“赵琰那小子……怎么样?”
“哥的伤好多了,就是还下不了床。”萧青瓷放下药碗,“父王,这次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拼死断后,我们可能都回不来。”
萧破军沉默片刻,道:“等他好了,带他来见我。”
“是。”萧青瓷顿了顿,“父王,朝堂那边……最近有动静吗?”
“有。”萧破军冷笑,“王太师上了三道折子,一道弹劾本王‘拥兵自重’,一道指责本王‘纵女行凶’,还有一道……说你是‘北狄野种’。”
萧青瓷手一抖,药碗差点掉地上。
“怕了?”萧破军看她。
“不怕。”萧青瓷抬头,眼神清澈,“我就是父王的女儿,就是大雍的郡主。他们说破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萧破军笑了,摸摸她的头:“好,这才是我萧破军的女儿。不过瓷儿,你要记住——朝堂之争,比战场更凶险。战场上明刀明枪,朝堂上……杀人不见血。”
“女儿明白。”
“你不明白。”萧破军摇头,“你还小,不该卷进这些。但……时势不由人啊。”
他看向窗外,大雪纷飞。
“这个冬天,会很冷。但春天总会来的。瓷儿,父王可能……还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北境就交给你了。徐晃他们会帮你,但你才是主心骨。”
萧青瓷重重点头:“父王放心养伤,女儿一定守住北境。”
“还有,”萧破军眼中闪过温柔,“保护好自己。你娘就留下你一个,你要是出事,父王……真的会疯。”
萧青瓷眼眶一热,用力点头。
父女俩静静坐着,窗外风雪呼啸。
而在王府另一处厢房,赵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门开了,萧青瓷端着药进来。
“哥,吃药。”
赵琰接过药碗,一口闷了,苦得龇牙咧嘴:“妹妹,你这药里是不是加了黄连?怎么比御医开的还苦?”
“良药苦口。”萧青瓷坐下,认真看着他,“哥,谢谢你。”
赵琰一愣,随即挠头笑:“都说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妹妹,有句话我得说——你下次再这么冒险,我就……我就告诉父王!”
他说漏嘴了,赶紧改口:“告诉王爷!”
萧青瓷却笑了:“你已经叫父王了。”
赵琰脸一红,支支吾吾:“那、那什么……我这不是……顺口嘛……”
“父王说,等你伤好了,去见他。”
赵琰眼睛一亮:“真的?王爷愿意见我?”
“嗯。”萧青瓷点头,“父王说,你是条汉子,配做我哥哥。”
赵琰咧嘴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他从小在深宫长大,兄弟之间只有算计,没有真情。母妃早逝,父皇病重,他就像个孤儿,在权力的夹缝中挣扎求生。
直到遇见这个妹妹,这个才八岁却扛起一个藩镇的妹妹。
他终于有家人了。
“妹妹,”他郑重道,“以后,哥护着你。谁欺负你,哥跟他拼命。”
萧青瓷也笑了:“那说好了,拉钩。”
两只手,一大一小,小指勾在一起。
窗外,雪停了。
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在雪地上,金光闪闪。
这个冬天还很漫长,但至少,有人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