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发展基金”的“幸运蝗虫”宴席余味还没散尽，陈野的心思就已经飘到了平州那几块带着金属光泽的石头上。王老三派出去的那几个“探矿”的好手，扮作逃荒的流民，混在往来边境互市的人流里，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平州西边的崇山峻岭。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陈野快要把豆子嗑完，琢磨着是不是再派一队人去看看情况时，王老三终于带着风尘仆仆的探矿人回来了。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中年汉子，叫李石头，祖上三代都是矿工，眼神里透着山里人特有的精明和谨慎。
“大人！”李石头一进府衙二堂，也顾不上礼节，噗通就跪下了，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是铁矿！而且是是富矿！”
陈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确定？储量如何？品质怎么样？”
李石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小心翼翼地在陈野面前摊开。里面是几块大小不一的矿石，比之前商队带回来的样本色泽更深，金属光泽更明显，还夹杂着些赤红色的氧化痕迹。
“大人您看，”李石头拿起一块最大的，指着断面，“这成色，这分量，绝对是上好的富铁矿！小的们顺着矿脉露头的地方摸了十几里，虽然不敢大动，但看那山势走向，矿脉绝对小不了！要是能开采出来，足够咱们雍州不，够小半个北疆用上几十年！”
陈野拿起一块矿石，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坚硬。他不懂矿，但他信李石头这种老矿工的眼睛和手感。一股巨大的喜悦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涌动，差点让他仰天大笑三声。
铁矿！在这个冷兵器兼初期火器（他的土炮）的时代，这就是战略资源！是刀剑，是农具，是铠甲，是发展的命脉！怪不得“坐山虎”那龟孙赖在平州西边不走，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抢商队，更是守着这座金山！
但狂喜只持续了片刻，陈野就迅速冷静下来。矿在平州地界，在“坐山虎”的控制范围内。怎么把这矿弄到手，是个天大的难题。
直接派兵去抢？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容易陷入平州那个烂泥潭，跟“坐山虎”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死磕，得不偿失。
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剿匪开矿？且不说朝廷效率如何，等圣旨和大军到来，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功劳和矿权大概率落不到他陈野头上。
必须想个法子，既能拿到矿，又不用大动干戈，最好还能让“坐山虎”哑巴吃黄连。
陈野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矿石，发出笃笃的声响。张彪、小莲、胡老吏等人也都屏息凝神，知道府尹大人又在憋大招了。
半晌，陈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看向李石头：“石头，你们这次勘探，没被‘坐山虎’的人发现吧？”
李石头连忙摇头：“没有！大人放心，小的们机灵着呢，专挑没人走的野路子，只在夜里靠近矿脉露头的地方确认了一下，绝没打草惊蛇。”
“好！干得漂亮！”陈野赞了一句，随即下令，“王老三！”
“小的在！”
“立刻散出消息，就说咱们雍州府尹陈大人，因为之前蝗灾，深感农具不足，欲向平州‘坐山虎’大王采购一批嗯，山里的‘废弃石头’，用来打造石磨、石臼，以利民生。价格嘛，可以略高于市面上的普通石料。”
“采购废弃石头？”王老三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彪更是直接嚷道：“大人，咱要那破石头干啥？咱雍州黑石山有的是好石料！”
小莲和胡老吏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陈野嘿嘿一笑，指着桌上的矿石：“在他们眼里，这不就是‘废弃石头’吗？‘坐山虎’一个大老粗，懂个屁的矿脉！他守着金山当土坷垃，老子就去跟他做笔‘石头’买卖！”
他这一说，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打着采购普通建筑石料的幌子，去拉真正价值连城的铁矿！
“高！实在是高！”胡老吏抚掌赞叹，随即又担忧道，“可是大人，即便‘坐山虎’不识货，他手下万一有懂行的”
“所以咱们要快，要低调！”陈野眼中精光一闪，“王老三，找绝对信得过的人去谈，扮成普通石料商人，就说咱们雍州修水渠、建粮仓急需石料，黑石山开采不及，看他‘坐山虎’地盘上石头多，愿意花钱买。姿态放低点，把他捧高点，让他觉得是笔意外之财，放松警惕。”
“另外，”陈野看向小莲，“从‘发展基金’里拨一笔款子，专门用于这项‘石料采购’。账目做得漂亮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彪子，”陈野最后对张彪道，“你的人做好准备，一旦交易达成，立刻组织最可靠的运输队，用最快的速度，把‘石料’给老子运回来！路上多派护卫，以防万一。”
几天后，平州，“坐山虎”的山寨聚义厅（其实就是个稍微大点的土匪窝）。
“坐山虎”听着手下一个小头目汇报，说雍州来了几个石料商人，想花钱买他们山里那种“灰不拉几、沉得要死”的破石头，用来修渠建仓，脸上横肉抖动，满是狐疑。
“陈野那王八蛋搞什么名堂？买石头？他雍州没石头吗？”“坐山虎”摸着下巴上的刀疤，独眼里闪烁着凶光。他被陈野的“特制货物”坑怕了，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瘦小男子凑过来，低声道：“大当家，小的打听过了，雍州最近确实在大兴土木，黑石山的石料听说都优先供应官家工程了。陈野那厮行事向来乖张，或许真是石料紧缺，看上咱们这漫山遍野没人要的石头了。反正那石头放着也是放着，能换点银钱粮食，何乐而不为？”
“坐山虎”还是有些犹豫：“那陈野狡诈如狐，万一”
这时，派去接触的土匪回来禀报，说雍州商人开价不错，比市面普通石料高两成，而且愿意预付三成定金，条件是他们自己派人开采和运输，不用山寨操心。
听到“预付定金”、“自己开采运输”，“坐山虎”心思活络了。不用自己出力，白拿钱，还有这好事？他地盘上别的没有，就是这种破石头多的是！陈野要是真想要，卖给他又何妨？还能恶心他一下，让他花钱买破烂！
“妈的，干了！”“坐山虎”一拍大腿，“告诉那帮商人，石头可以卖！但价格得再加半成！还有，只能在老子划定的西边那片荒山开采，不准靠近老子的营寨和主要通道！”
消息传回雍州，陈野乐得直拍桌子。
“划定了西边荒山？哈哈哈！正合我意！”那一片，正是李石头勘探出的富铁矿脉主要分布区！
他立刻下令，让王老三找的人答应“坐山虎”的条件，同时暗中将李石头和他的探矿队成员，混入“石料开采队”中，随队出发。名义上是指导采石，实则是精准定位和指导开采高品位铁矿！
于是，一场匪夷所思的“矿石采购”行动悄然展开。
平州西边荒山上，一支由雍州“石料商人”雇佣的“采石队”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他们专挑那些颜色深、分量沉的“灰石头”开采，装上车，在“坐山虎”派来的几个监工（主要是防止他们越界和探查山寨虚实）眼皮子底下，一车车地运出平州，直奔雍州而去。
那几个监工起初还尽职尽责地看着，后来发现这帮人真的只是在老老实实挖“破石头”，而且挖的都是最硬、最难啃、平时狗都嫌的石头，便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私下嘲笑雍州人脑子有坑，花钱买这玩意儿。
而雍州这边，随着一车车“石料”运回，立刻被送入戒备森严的“雍州工坊”区域。早已准备好的老铁匠们看着这些“石料”，眼睛都直了，激动得浑身发抖。
“大人！是富矿！是上好的富矿啊！”老铁匠捧着矿石，老泪纵横，“有了这些，咱们就能打造更多、更好的农具、兵刃，甚至甚至还能试着炼更多精铁！”
陈野看着堆积如山的铁矿，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犁铧、刀剑、铠甲，甚至更犀利的火器，在向他招手。
雍州府衙后院，秘密开辟出的小型冶炼炉第一次点火。通红的炉火映照着陈野、小莲、张彪以及几位核心工匠兴奋而又紧张的脸。
李石头亲自指挥着投料、鼓风。当第一炉铁水带着炽热的光芒和滚滚热流从炉口倾泻而出，注入提前准备好的模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模具冷却，敲开砂壳，一柄粗糙但质地均匀、闪着幽光的铁锹头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铁匠拿起铁锹头，用锤子敲了敲，听着那清脆的回响，激动得声音发颤：“成了！大人！成了！这铁质，比咱们之前用的好了不知多少！”
陈野接过那还带着余温的铁锹头，掂量了一下，入手沉实，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废弃石头’！‘坐山虎’那个蠢货，守着金山要饭，还把金子当石头卖给我！老子这回真是空手套白狼，套回来一座铁山！”
张彪咧着大嘴，瓮声瓮气道：“大人，那咱们是不是该多派点人去挖？趁着那‘坐山虎’还没反应过来？”
陈野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不，彪子，要细水长流。挖得太猛，容易引起怀疑。就保持这个节奏，让他‘坐山虎’慢慢赚他的‘石料钱’。等咱们的工坊消化得差不多了，实力壮大了，或者找到更好的机会”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到时候，连他‘坐山虎’本人带他那座破山寨，老子都要一口吞了！现在，就先让他给老子当几天免费的‘矿场看守’！”
众人闻言，皆是心领神会，哄堂大笑。
小莲看着志得意满的陈野，又看看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锹头，心中感慨万千。自己这个哥哥，真是把“流氓实干”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谁能想到，一场看似不起眼的“石料采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战略谋划？
雍州的实力，在这悄无声息的“反向勘探”和“空手套矿”中，如同地下奔涌的矿脉，正在悄然积蓄着更为磅礴的力量。而平州的“坐山虎”，还在为他那点“石料钱”沾沾自喜，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资敌，亲手将绞索的一端，递到了陈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