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撞击无效!警告!撞击无效!”
系统的红色弹窗像催命符一样在视网膜上疯狂刷屏。
面前的大铁门仿佛焊死在了空气中,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坚固,更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绝对拒绝。黑色的怨气锁链如同巨蟒缠绕,连一丝光都透不过去。
“这就是s级怪谈的空气墙吗?真t硬啊。”
陈默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双手死死攥著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拖拉机的车头已经彻底瘪了进去,像个被踩扁的易拉罐。发动机发出濒死的哀鸣,黑烟滚滚,但这头钢铁老牛还在试图往前顶,哪怕只是在那不可撼动的规则之墙上磨出一串火星。
后视镜里,那座肉山已经压了上来。
雨姐那张巨大的、由无数人脸拼凑而成的脸庞几乎填满了整个后窗。那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甚至穿透了玻璃的阻隔,直冲陈默的脑门。
“老儿子留下来陪妈”
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尖啸,而变成了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的混响。
阿里在后车斗里已经放弃了挣扎,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嘴里念叨著没人听得懂的经文。旁边只有一条腿的约翰倒是硬气,哪怕昏迷著,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根不知道从哪摸来的半截砖头。
完了?
就这样结束了?
陈默的眼神扫过仪表盘,油箱见底,水温爆表。
他不是神,他只是个看过很多视频的普通人。当规则彻底不讲道理的时候,所谓的“技巧”显得如此苍白。
“要是手里有把rpg就好了。”陈默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荒诞的念头,“或者是老蒯那把据说能修好一切的焊枪。
等等。
老蒯?
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一道并不耀眼,却在黑暗中异常刺目的火光,突然在右侧的门房顶上亮起。
那是一点猩红的火星。
像是暗夜里的一只独眼,平静,沧桑,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
陈默下意识地扭头。
门房顶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老式蓝布工装,裤脚卷著泥点子,手里拿着那杆被雨姐嫌弃过无数次的旱烟袋。
老蒯。
这个在副本里存在感极低,像个影子一样活在雨姐光环下的男人,此刻却站在了整个副本最显眼的位置。
他没有看后面那只即将吞噬一切的怪物,也没有看下面那台快要散架的拖拉机。
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那烟雾不是白色的,也不是黑色的,而是像极光一样绚烂的彩色。
那是规则具象化的体现。
“呼——”
老蒯吐出一口烟圈,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看向驾驶座里的陈默,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有了光。
那是属于男人的,也是属于父亲的,最后一点尊严。
“大侄子。”
老蒯的声音不大,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这门,不该关着客人的。”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老蒯缓缓伸出手,用两根粗糙的手指捏住那截还剩下大半的烟头,对着那扇缠满黑色锁链的大铁门,轻轻一弹。
“走着。
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抛物线。
它太渺小了。
在那庞大的、恐怖的规则锁链面前,这颗烟头就像是飞向太阳的一只萤火虫。
然而,就是这只萤火虫,在接触到那团最核心的、漆黑如墨的怨气锁节瞬间——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扔进了黄油里。
那根烟头上爆发出一阵金色的波纹,那不是火焰,那是属于“一家之主”的规则许可权,是这个副本创建之初,那份最原始、最纯粹的“待客之道”。
锁链开始融化。
原本坚不可摧的黑色怨气,在接触到那点金光的瞬间,就像是见到了天敌,疯狂地退缩、崩解、消散。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显得格外悦耳。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封锁大门的规则结界,破了!
“吼——!!!”
身后的雨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发出一声震怒到极点的咆哮。那不是愤怒猎物逃脱,而是愤怒某种属于她的东西被背叛了。
“死老头子!!!你敢!!!”
一只遮天蔽日的利爪,带着毁灭一切的风压,越过拖拉机,狠狠地拍向了那个矮小的门房。
老蒯没有躲。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根烟头烧穿了锁链,看着大门露出了一丝缝隙。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也许是关于那碗没喝到的红薯粉,也许是关于藏在猪圈底下的私房钱。
但他没机会说了。
“轰隆——!!!”
门房在s级怪谈生物的含怒一击下,瞬间化为齑粉。
砖石飞溅,烟尘四起。
那个佝偻的身影,连同他最后的表情,彻底被废墟淹没。
陈默的眼睛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腔,但他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喊一声“叔”。
这就是规则怪谈。
这就是该死的生存游戏。
“阿里!抓稳了!!!”
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把那股子憋屈和愤怒全部灌注到了右脚上。
油门,踩进油箱里!
“给老子——破!!!”
“嗡——轰!!!”
已经到了极限的发动机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动力。
拖拉机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撞向了那扇已经失去规则加持的大铁门。
“砰——!!!”
巨大的撞击声让陈默耳膜穿孔,鲜血顺着耳蜗流了下来。
世界在旋转。
铁门在哀鸣中扭曲、变形,然后——轰然洞开!
自由的风,夹杂着迷雾特有的潮湿气息,迎面扑来。
冲出来了!
拖拉机四个轮子都离了地,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出了【雨姐的家】的院墙范围,重重地砸在外面那条虚无缥缈的灰土路上。
避震钢板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车还在跑。
它还在跑!
“吼!!!”
身后传来雨姐不甘的怒吼。
她那庞大的身躯冲到了大门口,却像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砰”的一声被弹了回去。
副本的边界规则。
作为领主,她出不来。
她只能趴在那个破碎的大门口,无数只触手疯狂地拍打着那层透明的屏障,那张恐怖的脸上写满了怨毒。
陈默大口喘著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他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之前老蒯给他的那半包压扁了的“红塔山”。
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打着。
“呼”
一口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但那种活着的实感也随之回归。
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镜子里,那个恐怖的副本正在远去。
但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暴怒的、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雨姐,在无法冲出大门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转过身,拖着那庞大的、畸形的身体,缓缓爬向了那堆门房的废墟。
她伸出那些原本用来杀人的、锋利无比的触手,却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瓷器一样,一点一点地刨开了那些碎砖烂瓦。
她在找老蒯。
动作轻柔得不像是一个s级怪物,倒像是一个犯了错的、不知所措的妻子。
“呵”
陈默吐出一个烟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又复杂的弧度。
这操蛋的世界。
拖拉机的前方,浓雾开始翻滚,那是通关传送的前兆。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原本的灰土路变成了无数流动的代码和光影。
【叮!恭喜龙国天选者陈默,成功脱离副本“雨姐的家”!】
【通关评价结算中】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冰冷,机械,没有一丝人情味。
陈默没有理会系统。
他把左手伸出没有玻璃的车窗,对着后视镜里那个正在废墟中挖掘的巨大身影,缓缓地,竖起了一根中指。
“这顿席,真t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