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姐哼著二人转的小调，一扭一扭地进了屋。那动静听着，不像是去数钱，倒像是屠夫进栏前在磨刀。
“开席”两个字，像两把冰锥子扎在陈默的脑门上。
他知道这十分钟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休息，这是死亡倒计时。
“阿里！过来！”陈默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
阿里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还沾著猪圈里的黑泥，眼神里全是惊恐。
“默哥我们”
“别废话，把那家伙拖上！”陈默一指墙角昏死过去的约翰。
“啊？拖他干嘛？他都”阿里看着约翰那空荡荡的裤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掩护。”陈默眼神冰冷，“快点！没时间了！”
阿里不敢再问，咬著牙，和陈默一架一架地把体重至少两百斤的约翰拖到了院子中间那台破旧的东方红拖拉机旁边。
拖拉机像一头死去的钢铁巨兽，静静地趴窝在院子中央，车身锈迹斑斑，两个后轮被卸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轮毂。
“你，站在这里，看着屋门口。”陈默把约翰往拖拉机头上一靠，让他摆出一个半坐的姿势，然后对阿里下令，“只要雨姐有任何要出来的迹象，你就大声咳嗽，或者随便弄出点动静，明白吗？”
阿里重重地点了点头，紧张地盯着那扇挂着花布帘子的屋门，手心里全是汗。我地书城 无错内容
陈默则从兜里掏出了那个从不离身的手机支架，把它架在拖拉机前面，调整好角度。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脸上又堆起了那种职业假笑。
“家人们！家人们！中场休息时间，主播也不能闲着！给大家带来一段才艺表演！”
他一边说著，一边绕着拖拉机走来走去，假装在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咱们今天的主题是什么？是东北！是农村！那最有代表性的是什么？就是这台东方红拖拉机！这可是当年咱们农民伯伯开荒拓土的大功臣啊！”
龙国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陈默还有心情拍短视频？”
“他不会是吓疯了吧？这心理素质也太离谱了！”
“不对！你们看他的手！他不是在拍视频！”
镜头里，陈默的手看似在抚摸拖拉机的铁皮，实则他的手指正在飞快地检查著发动机的各个部件。他的动作极其专业，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修理工。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会的，而是他脑海中【全网视频记忆库】的功劳。他曾经为了一个选题，看过整整上百个关于修理老式拖拉机的教学视频。
“飞轮在这里。”陈默找到了安装飞轮的位置，那是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他背对着屋门，迅速从裤腰里掏出那个沉重的飞-轮，对准缺口，用力往里一塞。
“咔哒。”
一声轻响，飞轮精准地卡进了槽位。
第一步，完成！
陈默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光有飞轮还不够。连接发动机和后轮的传动皮带不见了，还有最关键的手摇启动杆，那个用来点火的“摇把”，也无影无踪。
没有这两样东西，这台拖拉机就是一堆废铁。
他迅速从贴身的衣物夹层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锡纸图纸。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清了上面的鬼画符。
老蒯的画工虽然烂，但标注很清晰。
一个像是蛇一样的线条，指向了二楼的一个小方块，旁边写着两个字：“阁楼”。
而另一个像是拐杖的玩意儿，则指向了老蒯自己住的那间柴房。
传动皮带在阁楼！
陈默心里一沉。
那地方是雨姐明确警告过，不许上去的禁区。
雨姐的原话是：“那是妈以前养的猫，脾气不好，挠人。”
能被s级怪谈称为“脾气不好”的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屋里突然传来雨姐的声音。
“老儿子！你在院子里鼓捣啥呢？咋还不进来歇会儿？”
那声音听着很近，似乎就在门后。
阿里吓得浑身一哆嗦，刚要张嘴咳嗽，就被陈默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不能咳！
现在咳嗽，就等于告诉雨姐，他们心里有鬼。
陈默想都没想，猛地抬脚，一脚踹在昏迷的约翰那条断腿的伤口上。
“嗷——！！！”
约翰瞬间从昏迷中痛醒，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陈默立刻对着屋里大声解释道：“妈！没事儿！我这不是看这洋模特底子不错嘛，寻思著训练训练他的抗击打能力！这样下次卖的时候，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屋里沉默了。
几秒钟后，窗帘被掀开一角，雨姐那张涂满白粉的脸出现在窗户后面，一双红得发黑的眼睛阴冷地注视著院子里的三个人。
她的手里，捏著一个计算器，正在飞快地按著什么。
“咔嚓。”
一声脆响，那个塑料计算器被她硬生生捏成了碎片。
陈默知道，雨姐起了疑心。
这种被动的掩饰撑不了多久，必须主动出击，把她的注意力引开。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妈！”陈默突然朝着屋里喊道，“我刚才寻思了一下，下一场直播，咱们不能总在院子里，太单调了！观众们会看腻的！”
“那你说去哪？”雨姐的声音从窗户后传来，带着一丝审视。
“去阁楼！”陈默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听说，咱家真正的宝贝，那些压箱底的传家宝，都在阁楼上放著！咱们下一场就搞个‘阁楼寻宝’特别直播！这噱头，绝对能把人气再往上拉一截！”
他这是在赌。
赌雨姐对“流量”和“赚钱”的贪婪，会压过她对禁区的警惕。
窗户后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雨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情愿。
“行。就依你。”
窗帘被放下，那张脸消失了。
陈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抬头，看向二楼那扇漆黑的小窗户。
就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他看到窗户的玻璃上，一闪而过两点幽绿色的光芒。
那光芒像鬼火，充满了冰冷的恶意，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阁楼里的那只“猫”，已经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