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代号【jp-06】的黑猪彻底懵了。
它原本以为,眼前这个新来的龙国小子会像之前的饲养员一样,看见它张嘴就吓得屁滚尿流,或者慌乱反击违背规则。
可现在,它感觉嘴里像是塞进了一根烧红的铁棍。那把沾满污垢和猪油的钢丝刷子,硬生生顶在它的上颚和舌根之间,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更可怕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眼神。
那种看死物的冷漠,那种把“宰了你”挂在嘴边的淡然,比它这个变成怪物的还要像怪物。
“呜呜呜”
jp-06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哀鸣,那是生理性的求饶。它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凶狠褪去,只剩下对再次死亡的恐惧。它能感觉到,这个人类没开玩笑,他是真敢把它做成杀猪菜。
“这就对了。”
陈默手腕一翻,猛地将刷子抽了出来。
“噗嗤。”
这一下带出了一串粘稠的血丝和口水,溅在陈默的袖口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就在这头猪的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不想变酸菜白肉,就给我老实趴着吃饭。在这个家里,哪怕是一头猪,也得讲规矩。”
jp-06浑身一哆嗦,根本不敢再看陈默一眼,把头埋进食槽里,发疯似的吞咽著那些发臭的泔水,哪怕呛得直咳嗽也不敢停。
其他几头原本蠢蠢欲动的猪,看到这一幕,瞬间老实了。
动物的本能告诉它们,这个新来的是个狠茬子。
猪圈外的老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手里那根烟已经烧到了屁股,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烫。烟雾缭绕中,那张死灰色的脸上,嘴角那抹阴森的弧度稍微往上提了提。
“是个干活的料。”
老蒯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这帮畜生就是欠收拾,以前来的那些个,心太软,手太软,最后都成了饲料。你小子,有点老把式的味道。”
陈默回头,脸上那种暴戾瞬间消失,无缝切换成了那个憨厚实在的大侄子模样,手里还甩了甩那把带血的刷子。
“叔您过奖了!这就是农村那点笨理儿。畜生不懂事,打两顿就明白了。咱家这猪养这么好,要是惯坏了脾气,那不上称啊。微趣暁说 已发布蕞芯彰踕”
“嗯。”老蒯闷声应了一下,“接着干吧。”
有了这一出杀鸡儆猴,接下来的活儿顺手多了。
陈默拿着刷子,一头一头地清理过去。每经过一头猪,他都会仔细观察耳朵上的标签,顺便借着刷毛的动作,从每头猪身上最隐蔽的部位——腋下或者肚皮底下,硬生生薅下来一撮毛。
这些毛很硬,根部甚至带着还没退化完全的人类毛囊特征。
陈默把这些毛团成一团,悄悄塞进了裤兜里。这就是情报,这就是证据。
当他走到角落里那头最瘦小的黑猪面前时,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这就是刚才那个在地上写“救我”的猪。
标签:【-07】。
它缩在墙角,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身上那层皮松松垮垮的,肋骨根根分明,显然是被同伴排挤,长期吃不饱饭。
看到陈默走近,它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全是泪水。它认出了陈默是龙国人,那种见到亲人的委屈和渴望,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它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喊一声“救命”。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是龙国的英雄。
是那个背负著国运,在怪谈里拼命挣扎,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前辈。
现在,他就趴在自己脚下的烂泥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愤怒。
滔天的愤怒在胸腔里激荡,陈默甚至想现在就抡起手里的刷子,冲出去把老蒯那张死人脸砸个稀巴烂,把这猪圈给掀了。
但他不能。
只要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过度关怀”,只要他流露出一丁点的同情,规则就会立刻降临。到时候不仅救不了-07,连带着整个龙国都要跟着陪葬。
理智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灭了那股怒火。
陈默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手里的刷子重重地落在-07那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啪!”
-07疼得一缩,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那是被同胞抛弃的绝望。
“这一身排骨,看着就晦气。”
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大声骂道,故意让墙外的老蒯听见,“都知道抢食吃,就你不知道?咋的,还等着我喂你啊?那是少爷命!”
他一边骂,一边手上加大了力道,刷得猪皮通红。
但在刷过猪耳朵的时候,陈默的嘴唇飞快地动了动,声音被刷毛的摩擦声掩盖,低不可闻,却异常清晰。
“活着。吃了睡,睡了吃,别想别的。活着才有机会。”
-07猛地僵住。
它抬头,再次看向陈默。
陈默没有看它,只是一脸嫌弃地在它屁股上踹了一脚,把它往食槽方向踢去。
“滚过去吃!不多长二斤肉,过年都没法杀!”
那一脚看似用力,实则是个巧劲儿,正好把-07送到了食槽边一个相对空旷的位置。
-07似乎听懂了。
它眼里的绝望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求生欲。
它不再退缩,嘶吼著一头扎进食槽,和那帮曾经欺负它的怪物们撕咬、争抢,大口吞咽著那些肮脏的食物。
哪怕是屎,它也要吃下去。
因为家里人说了,活着才有机会。
陈默站起身,看着那个拼命进食的瘦小身影,眼底深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对不起,前辈。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
把自己变成野兽,先活下来。
等我把这把刀磨快了,等我把这个家的规矩摸透了,我会带你们回家。
从后院出来的时候,陈默浑身都像是馊了。
那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仿佛渗进了皮肤纹理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在井边打了五桶水。冰凉的井水冲刷着手臂,搓下的泥水都是黑红色的。
老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院子里只剩下那棵挂满了红布条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老儿子!干完没?快进屋,那是谁回来了?”
正屋的门帘子一掀,雨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传了出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真切的喜意。
陈默擦了把脸,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挂上那副看来没心没肺的笑脸:“来了姐!哎呀妈呀,这一身味儿,我都怕熏著您。”
一进屋,一股子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是怪谈里那种为了掩盖腐臭而特意制造的香,而是实打实的饭菜香。
桌子上摆着四个盘子。
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拍黄瓜,一盘猪头肉,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粉条。
这菜色,在农村那就是招待贵客的标准。
雨姐坐在炕头,那张大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手里正拿着一块抹布擦著桌子。看到陈默进来,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甚至那一瞬间,陈默觉得她真的只是个好客的农村大姐。
“快上炕!刚才你叔都跟我说了。”
雨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你是个干活的好手,那些个猪平时那个邪乎劲儿,谁去都得挨两下子,就你给治服帖了。好!真好!咱家就需要你这种实在还能干的人。”
“嘿嘿,那不是应该的嘛。”
陈默也没客气,脱了鞋直接盘腿上炕,“我就看不得那帮玩意儿嘚瑟,到咱家了就得听咱家的。”
“说得对!”
雨姐一拍大腿,“就冲你这句话,今儿中午咱娘俩得喝点!这是奖励你的!”
说著,雨姐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光溜溜的玻璃瓶子。
没有任何标签。
瓶子里的液体清亮透明,但在轻轻晃动的时候,能看出一种诡异的粘稠感,挂在瓶壁上迟迟不流下来。
“咚。”
瓶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酒不对劲。
瓶盖还没开,一股子辛辣刺鼻的味道就已经钻了出来,那味道里混杂着酒精、福尔马林,还有一股淡淡的尸油味。
在怪谈规则里,并没有明确提到关于“喝酒”的禁忌。
但这恰恰是最危险的。
未知的,才是最要命的。
“咋?不会喝酒?”雨姐看着陈默,眼睛微微眯起,那双红色的瞳孔里闪烁著危险的光,“在咱东北,这大老爷们要是不喝酒,那可就没意思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破坏了“家庭氛围”,可能会导致雨姐暴走。
如果喝了,这不明液体进了肚子,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异。昨晚的红薯粉是因为他还没被认可,能找借口推脱。现在人家拿你当“功臣”,酒都倒上了,再推就是给脸不要脸。
直播间里的观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这酒看着就像毒药啊!”
“这绝对不能喝!那是尸油兑酒精吧?”
“但是不喝也不行啊,雨姐那眼神都要吃人了!”
“陈默这次没法用‘身体虚’当借口了吧?刚才喂猪那么猛,现在说虚谁信啊!”
陈默看着那瓶酒,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雨姐。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手拿过那瓶酒,拧开盖子。
一股冲鼻的气味瞬间炸开,熏得人眼睛发酸。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既痛苦又享受的复杂表情,那是老酒鬼见了命根子才会有的神态。
“姐,您这酒”
他咂了咂嘴,压低声音,“这是那年的‘散娄子’(散装白酒)吧?这味儿,得有六十度往上!”
“识货!”雨姐竖起大拇指,“这是老蒯自个儿酿的,在地窖里埋了三年了。一般人我都不给他拿,也就是你老儿子今天立了功。来,满上!”
雨姐不由分说,拿过两个二两半的玻璃杯,咕咚咕咚倒满。
那酒液在杯子里打着旋,泛起一层细密的白沫。
“来,走一个!”
雨姐举起杯子,豪爽地碰了一下陈默面前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仰起脖子,一口就把那二两半足以毒死一头牛的液体闷了进去。
“哈——!”
雨姐放下杯子,长出了一口酒气,脸上的高原红更红了,整个人显得异常亢奋。
她盯着陈默,眼神咄咄逼人:“喝啊!养鱼呢?”
陈默的手指轻轻摩挲著杯壁。
杯子是冰的,里面的酒却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微微跳动。
喝,还是不喝?
不,问题不是喝不喝。
而是怎么喝,才能把这必死的局给破了,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这瓶酒。
陈默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既然是家人,那就得按家人的规矩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