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慕容农不退反进。他左手如电探出,抓住身旁正在斟酒的侍女手腕,猛地向身前一拽一旋!少女的惊呼噎在喉中,已成一面肉盾!
“噗噗噗——”
三声闷响,如重锤击革。弩箭尽数没入侍女单薄的脊背,箭镞透胸而出,带出一蓬血雨。少女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断线木偶般软倒,温热的鲜血泼洒在青砖上,迅速洇开成一大片粘稠的暗红。
这一切不过一息。
白裙刺客的真剑已至眼前!剑尖离咽喉不过三寸,寒意刺肤!
慕容农借着拽拉侍女的反冲之力,整个身体向后仰倒,连人带椅翻向地面。倒地的同时,右脚如鞭扫出,狠狠踢在身前紫檀长案的案腿根部!
重达数十斤的长案应脚飞起,案上杯盘碗盏、酒肉汤汁,如暴雨般劈头盖脸砸向刺客!刺客被迫侧身闪避,剑势一滞。
这瞬息之机,已够慕容农翻身滚开,短刃出鞘!
“铛——!”
刀剑第一次相交,火星迸溅,照亮了刺客面纱后那双冰冷如死水的眼睛。慕容农虎口发麻,心下凛然:这女子臂力不逊男子,剑法更是刁钻狠辣,专攻喉、眼、心口等要害,分明是军中刺杀术的路子。
他不敢托大,刀走守势,格、挡、卸、引,身形在方寸之地腾挪,目光却如鹰隼,死死锁住对方肩肘腕膝的每一丝微动。
厅内已乱作一团。如雯罔 已发布罪歆彰结
张骧、鲁利拔刀扑向那两名弩手,但另外四名“乐工”同时暴起!琵琶裂开藏短戟,筚篥中抽出细剑,古琴琴腹滑出链子镖!五人瞬间战作一团,刀戟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炸响。
崔逞、申绍、高泰等文官惊惶后退,撞翻了屏风。郭逸脸色惨白如纸,袖中滑出的短匕抖得厉害。
最耐人寻味的是慕容隆。他第一时间拔刀,却未加入任何战团,而是疾步退至慕容农侧后方三尺处,横刀戒备,目光如炬,不断扫视着厅门、窗牖、乃至屋顶梁椽,他在防备可能存在的第二波、第三波刺客。
“四弟小心左翼!”慕容农格开刺客一剑,忽地喝道。
话音未落,那两名弩手刺客竟拼着硬挨张骧一刀,双双扑向慕容隆!二人一使短矛,一使双刀,配合默契,封死了慕容隆左右退路!
慕容隆挥刀格挡,刀光如匹练,竟将短矛荡开,反手一刀劈向双刀刺客手腕!刀法之精熟狠辣,远超寻常将领。但以一敌二,终究左支右绌,被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白裙刺客剑势再变!她似乎看出慕容农分心关注慕容隆战局,剑法陡然从刁钻转为狂猛,大开大合,如狂风暴雨般狂攻,每一剑都携着以命换命的决绝,逼得慕容农不得不全神应对!
慕容农眼中寒光一闪。
他看准对方一记“力劈华山”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不退反进,左手衣袖猛然卷向剑身。
紫锦袍袖内衬缝有数层细密的熟铁软甲片,剑刃刺入锦缎、划过铁片的“嗤啦”声令人牙酸!剑势被阻的瞬间,慕容农右手短刃如毒蛇出洞,自下而上,疾刺刺客持剑的右手腕脉门!
“嗤——!”
刃尖入肉三分,刺客闷哼一声,长剑脱手坠地。但她凶悍异常,左手竟从袖中滑出一柄长仅五寸、蓝汪汪显然淬毒的匕首,合身扑上,直刺慕容农心窝!
“冥顽不灵!”慕容农冷叱,侧身让过毒匕,右脚如铁犁耕地,狠狠踢中她左腿膝窝。
“咔嚓”一声轻响,腿骨错位。刺客踉跄跪倒,未及起身,冰凉的刀锋已贴上她脖颈大脉。
“留活口!”慕容农朝张骧等人喝道,声音在喧嚣中清晰如钟。
此时厅内战斗也已近尾声。两名弩手刺客一被张骧斩首,一被鲁利生擒。四名乐工刺客则被毕聪、郭超、段赞、慕舆悕四人合力斩杀两人,生擒两人。
康虎竟也出了手,他趁乱捡起地上一条链子镖,远远缠住一名刺客的脚踝,将其拽倒,由毕聪补了一刀。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酒气、肉香。烛火摇曳,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汩汩流淌的鲜血、翻倒的案几、破碎的器皿,映照得光怪陆离,宛如阿鼻地狱。
慕容农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名被动替他挡箭的侍女身上。少女俯卧血泊,后背三支弩箭触目惊心,手指微微蜷缩,已然不动。
他眼神沉了沉,随即移开,扫向被擒的四人,白裙刺客,被鲁利押着的弩手,以及两名被捆缚的乐工。
白裙刺客的面纱已在打斗中脱落,露出一张二十出头、眉目姣好却苍白如雪的脸。她唇边有一缕血丝,眼神却燃着滔天的恨意与绝望,死死瞪着慕容农。
慕容农注意到她虎口与食指内侧厚茧重叠,那是常年练习剑术与弩箭的共同痕迹。
“谁派你来的?”慕容农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生死一线的搏杀未曾发生。
刺客咬紧下唇,齿缝渗出血珠,一言不发。
慕容农不再看她,转向那名被擒的弩手。此人三十许,颧骨高耸,左肩被张骧砍了一刀,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却硬挺着不吭声,只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瞪着慕容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厅内死寂,只余伤者粗重的喘息与烛火噼啪。
崔逞终于从极度的震骇中挣出一丝清明,颤巍巍上前:“大将军老臣老臣万死!府中竟混入此等恶徒”
他话未说完,那白裙刺客忽然仰头,声音凄厉如夜枭泣血:
“慕容农!你这鲜卑屠夫!纵兵掠民,河北膏腴之地,尽成尔等牧马之场!今日我等汉家儿女,为死在黄河畔的父老,为被你族铁蹄踏破家门的冤魂,行此诛暴之举!你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满堂空气骤然凝固!
崔逞、高泰、申绍、郭逸四名汉人士族,脸色瞬间惨变。崔逞踉跄后退,撞在翻倒的案几上,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这番话,等于将一顶“勾结汉人刺客谋害鲜卑大将”的帽子,死死扣在了在场所有汉臣头上!
高泰猛地握拳,指甲掐入掌心,鲜血从指缝渗出。申绍额头冷汗如瀑,眼珠急转,似在疯狂思索撇清之策。郭逸闭目深吸一口气。
慕容农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脸上却无半分波澜,他不相信此事如此简单。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沉重而急促的甲胄撞击声。慕容农麾下心腹、破军营左幢帅刘木,率十名披甲执锐的卫士闯入。看到厅内惨状,刘木瞳孔骤缩,却未慌乱,快步走到慕容农身侧,附耳低语。
他声音压得极低,但在死寂的厅中,仍有些许字句隐约飘出:
“已查验尸身那两名弩手,掌中老茧分布是长期执握制式长矛与盾牌所致衣甲内衬缝有‘冠军大将军府’徽记残片今日随四殿下亲卫队一同入城”
慕容农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如针尖般闪过。
他看向慕容隆。
这位四弟脸色“唰”地惨白如纸,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如蚯蚓,嘴唇颤了颤,却未能吐出半个字。
厅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仿佛连烛火都冻住了。文官们死死低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武将们虽仍按刀戒备,但眼神已在慕容农与慕容隆之间微妙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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