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农、慕容垂等人回到中军大帐,此刻,世子慕容宝早就带领众人迎接。2八墈书惘 已发布罪芯章节
“父王!翟斌那老狗,竟敢如此!此等狂悖之徒,留他不得了!”
世子慕容宝声音激昂,额角青筋跳动,右手死死按在刀柄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杀人。他年轻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看向坐在上首的父亲慕容垂,眼神里全是“您一声令下,儿子这就去砍了那老匹夫”的请战之色。
“稍安勿躁。”慕容垂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翟斌确有取死之道,但他麾下数万丁零部众,皆是能战敢死之士。此刻邺城未下,若我等与翟斌火拼,城中的苻丕再出城偷袭,邺城恐怕再难攻克。”
“父王!”慕容宝急道,“难道就任由他如此嚣张?翟斌谋害父王,罪无可赦!丁零人贪婪无厌,畏威而不怀德!不杀翟斌,如何震慑其余附从部落?我大燕威严何在!”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单膝跪地:“请父王给儿臣两万精兵!儿臣必取翟斌首级,将其部众尽数收编!若不能,甘当军法!”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慕容宝粗重的喘息声。众将目光闪烁,有人觉得世子所言在理,有人则面露忧色。的确,翟斌仗着兵多,近来愈发骄横,屡屡挑衅,若不处置,后患无穷。可正如燕王所说,此时动手,风险太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谨慎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兄长息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慕容农上前一步,对着慕容垂和慕容宝分别行了一礼。
慕容宝倒也听说了父亲对三弟“汝当勉励之”这句话,此刻却是没好脾气的说道:“三弟,你有何高见?莫非又要说些隐忍退让的废话?”他语气中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慕容农对兄长的态度不以为意,依旧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谨:“兄长勇烈,弟钦佩不已。只是,正如父王所言,此刻与翟斌公开翻脸,实非上策。”
他微微抬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慕容宝:“兄长请想,翟斌麾下丁零部众数万,皆安置于大营东北角,自成体系。我等若大张旗鼓,调兵遣将去擒杀翟斌,消息必然走漏。丁零人又岂肯坐以待毙?必生哗变!届时营内战火一起,血流成河,我军实力大损不说,若邺城守军趁机杀出,内外夹攻,我等危矣!”
他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将可能引发的连锁后果一一道出,听得帐内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不由点头。
慕容宝脸色变了变,他并非完全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他梗着脖子道:“那依你之见,就该忍下这口恶气?”
“非也。”慕容农摇头,“翟斌,必须死。丁零部众,也必须吞并。关键在于,如何做得干净利落,不引起大的动荡。”
“哦?”慕容垂终于再次开口,目光落在慕容农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恶奴,仔细说说你的‘干净利落’之法。”
“父王,诸位叔伯兄长。依儿臣愚见,我们不妨将那翟斌诱入帐中。”
他顿了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然后继续道:“即刻,可遣一心腹之人,秘密前往丁零营中见翟斌,就言父王今日狩猎,坠马受伤,伤势颇重,如今昏迷不醒,军中群龙无首,请河南王速速过营,商议应急之策,共掌大局。”
帐内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连慕容德都忍不住看了慕容农一眼。
慕容农仿佛没有察觉,继续冷静地分析:“翟斌此人,贪婪而多疑,但亦有其短视之处。华林园中的秦军,必然是他引来的。如今,我等闪烁其词,翟斌必然以为父王重伤,而他的密谋还没暴露。以他的性格,除了父王,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听闻父王重伤,他必然有轻视我等之心,前来趁机掌握权柄。此等诱惑,他难以抗拒。即便有所怀疑,也会想着先过来看看虚实。”
“只要他来”慕容农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进入这中军帅帐,便是瓮中之鳖!届时,帐内伏下甲士,父王只需掷杯为号,便可将其立毙当场!诛杀翟斌,公布其罪状,我等占尽大义名分!”
他看向慕容垂,语气恢复恭谨:“翟斌一死,丁零人群龙无首,其部下虽众,却无人能替代翟斌之威望。父王可即刻派兵控制其营寨要道,同时宣布只诛首恶翟斌,余者不究,并许以钱粮安抚。丁零各部为求自保,必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为表忠心,会主动配合我军整编。如此,数万能战之丁零部众,便可兵不血刃,尽入我大燕彀中!”
一番话语,如同在闷热的帐篷里投入一块寒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将都在消化这个计划,越想越觉得此计虽险,却环环相扣,将翟斌的性格、丁零人的处境、以及后续的吞并都算计在内。
慕容宝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父亲的话,加上弟弟今日的表现,让他更加忌惮。
慕容垂的手指,在膝盖上极轻地敲击了两下。他看着下方躬身站立的慕容农,这个儿子又一次让他感到意外。阵斩石越,可以说是勇武和运气;列人建军,可以说是魄力和手段;但眼前这条计策,已不仅仅是军事谋略,更透着一股对人心精准把握的狠辣与老练。
借势、诱敌、斩首、吞并,一气呵成。
“此子类我”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随即被他压下。他目光扫过脸色变幻不定的慕容宝,心中暗叹一声。
“范阳王,你以为如何?”慕容垂看向慕容德。
慕容德抚须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骠骑大将军此计,虽行险招,却直指要害。若能成功,可免去一场内乱,更能平添数万兵力。只是执行起来,需万分谨慎,各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尤其是去传信之人,必须可靠,且要能骗过翟斌那只老狐狸。”
“太原王,你呢?”慕容垂又看向慕容楷。
慕容楷肃容道:“叔父,农弟之谋,深合兵法‘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要义。侄儿认为可行。”
见核心宗室将领都已表态,慕容垂心中已有决断。
“恶奴。”
“儿臣在。”
“此计,便依你所言。”慕容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信之人,由你亲自挑选,务必机警可靠。帐内伏兵五十,由世子部署。”
“儿臣领命!”慕容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躬身应道,语气沉稳,听不出太多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