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学校园，梧桐叶还没开始黄，阳光却已经褪去了初秋的温和。
操场被划成十几个方块，新生们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像刚出巢的雏鸟，笨拙地学习站军姿。
苏修站在第三排中间，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在后背划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苏修的目光落在第二排那个纤细的身影上——刘雨晴。
“第三排第五个！眼睛往哪儿看呢？”
一声厉喝砸进耳膜。教官走到苏修面前，胸牌上写着“王志刚”。
这人皮肤黝黑，颧骨突出，眼神像钩子。
从军训第一天起，王志刚的目光就常常越过方阵，黏在刘雨晴身上。
“报告教官，我在看前方。”苏修平静回答。
“前方？”王志刚冷笑，“我看你是看女生方阵吧？全体都有，原地休息！你，出来，五十个俯卧撑！”
队伍里响起细微的骚动，刘雨晴担忧地转过头，苏修对她微微摇头。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站军姿时说他“肩膀不平”，罚跑两圈。
第二次是喝水时“动作散漫”，加训半小时。
苏修心里清楚，一切都源于三天前，王志刚私下找刘雨晴要联系方式，被她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
“教官，我认为我没有违反纪律。”苏修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还顶嘴？”王志刚的脸沉下来，“再加五十个！不做完不许休息！”
操场上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几度苏修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做俯卧撑，”苏修忽然开口，“能否请教官也示范一下标准动作？我们新生需要学习。”
王志刚一愣，随即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怎么，不服气？行啊，我先做，你照着来。看清楚了！”
操场上安静下来，其他方阵的教官也朝这边看。
王志刚趴下开始做俯卧撑，动作标准有力，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做到五十个时，汗珠已经顺着下巴滴在塑胶跑道上。
“该你了。”王志刚站起来，拍了拍手。
苏修没有趴下，而是站得笔直：“教官，我刚才说的是‘如果’。既然您已经示范完毕，我想请教另一个问题——军训手册第三章第五条写着‘严禁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请问今天的处罚依据是什么？”
王志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
“报告！”清亮的声音从传来。
刘雨晴小跑过来，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教官，我是刘雨晴。我认为苏修同学的问题值得讨论，军训应当遵守规章制度，随意处罚不利于”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王志刚打断刘雨晴，眼神却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你们两个，今晚训练结束后留下来加练！”
傍晚六点，解散哨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人。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开始有了凉意。
“现在知道顶撞教官的后果了？”王志刚抱着手臂，目光在刘雨晴身上扫过，“不过嘛，年轻人犯错也正常。只要态度诚恳，道个歉，写份检讨，我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苏修向前一步，挡在刘雨晴身前：“教官，我们错在何处，需要道歉？”
“目无尊长，顶撞上级，这还不够？”王志刚上前一步，几乎与苏修脸贴脸，“我告诉你们，在这里，我说了算！”
“你的权力来自学校委托，应当用于训练学生，而不是满足个人私欲。”刘雨晴从苏修身后探出头，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王志刚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种黏腻的东西：“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行，既然你们这么硬气，咱们就按硬气的来。”
王志刚伸手去拉刘雨晴的手臂。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苏修动了。
快，但控制的恰到好处——右手向上格挡，左手顺势一带，脚下步伐轻移。
王志刚的手被轻巧拨开，整个人因惯性向前踉跄了一步。
“教官，请自重。”苏修的声音冷了下来。
王志刚站稳，脸色由红转青：“你敢还手？”
“我没有还手，只是防止您违反纪律。”苏修依然保持防守姿态，双脚不丁不八，这是小洪拳的起手式。
“好，很好！”王志刚啐了一口，突然一拳直冲苏修面门。
这一拳带着风声，明显用上了全力。远处几个还没离开的学生惊呼出声。
苏修没有硬接。他微微侧身，拳头擦著耳边过去。
就在王志刚拳势用老的瞬间，苏修左手如灵蛇出洞，在他肘关节处一托一送。
“砰！”
王志刚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跑道上。
操场上死一般寂静。远处有学生开始往这边跑。
王志刚爬起来，眼睛通红：“我艹”
第二次进攻更加凶猛，是一记标准的军体拳侧踹。
苏修这次没有再退，他看准时机，在那一脚即将及身的刹那，不退反进，矮身切入，肩部轻轻一靠，同时脚下使了个绊子。
“啪！”
王志刚再次倒地，这次摔得更重，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
两招，仅仅两招。
校保卫处办公室灯火通明。
苏修和刘雨晴坐在长椅上，对面是学校分管学生工作的李副校长、军训总负责人，以及脸色铁青的王志刚。
“两位同学，王教官反映你们不服从管理，还动手打人，有这回事吗？”李副校长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报告领导，”苏修站起来，“事情并非如此。王教官连续数日无故针对我，今晚更是试图对刘雨晴同学动手动脚，我出于保护同学的目的，进行了必要防卫。”
“你血口喷人！”王志刚拍案而起。
“王教官！”总负责人喝止他，转向刘雨晴，“这位同学，你说说当时情况。”
刘雨晴站起来，声音平稳清晰：“领导，苏修所说全部属实，王教官从军训第一天起就多次私下找我，被我拒绝后便针对苏修。今晚他确实先动手，苏修只是自卫。”
“有证人吗？”
“有。”苏修说，“当时操场上还有几名同学没走远，他们都在场。”
调查进行到晚上九点。几名学生被一一询问，证词基本一致：王教官先动手，苏修只用了两招就把他放倒了。
“你练过武？”总负责人忽然问苏修。
“从小跟小叔学过一些。”苏修如实回答。
负责人点点头，和李副校长低声交谈几句。校领导们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