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根本不是配冥婚。
“而是那邪修炼制了一柄邪器,需要身负极阴之体、元阴未破且怨气深重的女子魂魄作为器灵。”
顽空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有什么比被亲生父母亲手杀死更加诛心的呢?
更何况并不是下毒那种简单的死亡方式。”
顿了好一会儿,顽空才继续说:“是虐杀”
萝茵牙关紧咬,手指攥得紧紧的,眼眶酸涩发疼,不敢想象萱黛师姐当时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她先前还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又阴森又诡异,却不知她有着这样惨绝人寰的经历
“她气息断绝那天,恰逢仙盟查到那名邪修的踪迹,一路追了过来。
那邪修仓促间未能及时确认魂魄状况就逃离了。
而萱黛的魂魄因怨气太重,又身具极阴类通灵体质,竟在绝境中激发了潜在天赋,挣脱了部分束缚。”
“恰好附近有户人家正在焚烧祭奠用的纸人纸马,其中一个尚未烧尽的童女纸人被风吹起,她的魂魄便阴差阳错附了上去
机缘巧合下,成了罕见的‘纸魅’。”
“前几个月宗门移到了一处荒地,萱黛附身的纸人被一阵风吹进了大门。
那时候,纸人已经残破得不能看了,上面的灵魂却还倔强的没有消散。
何其有幸。
沈镜辞懒懒靠在棉花云上,长睫垂下,看不清眼中的昏暗。
“那她把他们全杀了吗?”清清冷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没杀,要真杀了她也维持不了清明,入不得幻游宗。”顽空看着大徒弟,目光有些复杂,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萱黛有冤屈、有执念、有煞气,又有机缘,才能化为纸魅。
她没有杀掉她的父母和弟弟,只是将那些纠缠在魂魄里的孽债与怨煞,全数灌注在他们的身体和魂魄中。
他们终其一生都将活在噩梦里。
霉运缠身,病痛难消,不得解脱。
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报复。”
长长又久久。
轮回转世也无法解脱。
“她自己因此神思清明,灵力加身,未曾堕落为厉鬼妖邪,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这样是最好的。”萝茵十分赞同,“那个邪修呢?怎么处理的?”
顽空眼睛微眯:“自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幻游宗的弟子,自有宗门维护。”
萝茵点了点头,心中仍是愤怒难消。
自己也曾经差点被邪修献祭,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师尊,”萝茵抬起头,碎发拂过紧蹙的眉,黝黑的眼瞳中满是坚定:“邪修魔修都是我的仇人,将来我见一个杀一个,最好全部杀光!”
沈镜辞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看着身下的棉花云,没有说话。
顽空不禁有些头痛,大徒弟看起来洒脱,实则很是执拗,没想到看起来温柔乖巧的小徒弟性子也这么倔强,他不得不郑重叮嘱:
“凡事量力而行即可。万万不能搞同归于尽、玉石俱焚那一套,不值得。
自身的安危才是首位。
眼前的绝路未必就是绝路,否则绝处逢生这个词又是怎么来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嘛。”
“听明白了吗?”
萝茵怔了怔,午夜梦回被关进笼子里时,她每一次都是强行使用了咒签,念完了那一整段诛邪咒语:
「此间有邪,请天降罚——诛!」
她活不了,那他们也别想活。
一时间,棉花云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萝茵是在思考,自己到底是没有亲手刀了仇人耿耿于怀?
还是骨子里就藏着睚眦必报的疯?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在顽空开始瞪人时她才笑着保证:
“知道啦师尊,我肯定是不想死的。打不过我就跑,回头准备好了我再杀回去。”
玉石俱焚不过是实力不足的无奈罢了。
那她变强就是了,变得邪修魔修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都生不起抵抗欲。
“错!”顽空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门,戳得她直往后仰,委屈巴巴抱着头。
“你把为师放在哪儿?啊?打不过不但要跑,还要会叫人,师门是干嘛的?
老子的剑不是装饰,哪个憋孙敢欺负我徒弟,直接送他去超生?”
顽空说得气愤了,胡子乱翘,头上的枯树枝挂得松松散散,就连本命灵剑都在嗡鸣震颤,一副立刻就要送人去死的凶狠模样。
萝茵愣了一下,眼眸渐渐弯成了月牙,心里暖洋洋的,却只是端端正正坐好,乖乖巧巧半句嘴都不敢多。
若是她没有神藏,世界没有与她为敌,该多好
顽空转头狠狠瞪向大徒弟,“你呢?我这也没给你灌哑药啊,连话都不会说了?”
沈镜辞将手臂枕在脑后,无奈道:“知道了,您都说多少遍了,我的命金贵得很,肯定不乱来。”
“你最好是。”顽空从腰间捞起酒葫芦,拔了瓶塞又重重塞了回去。
萝茵眼珠子一转,盯着神色懒怠的沈镜辞,阳光下,他微眯着眼,好像连动都懒得动,通身散发着一种陌生的孤冷感。
明明在同一片云上,却好像隔了极远的距离。
师兄,这是有秘密啊。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的秘密更多。
年仅十八岁就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惆怅。
翌日一早,萝茵穿着一身鹅黄色交领长裙,绣着金线的束带坠在一片鲜艳中,行走时同色发带飘逸在身后,活泼又灵动。
她跨过门槛,抬眸就和萱黛那双平板又死气沉沉的眼瞳对上了。
“萱黛师姐,过段时间开始就要在五行瀑布炼体了,你能参加吗?”
她弯了弯眼眸,灿然一笑,如秋果香甜。
“参加不了,我还做不到水火不侵。”萱黛是纸人形态时,连声音都是平板的,没有一丝起伏,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听起来都有点渗人。
不过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除了第一天之外,一直都是纸人形象,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不过”萱黛拉长语调,惨白又阴冷的纸脸上,微弯的红唇好像更诡异了,“我可以给你们喊口号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