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河那句“烂纸”,让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马老三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他原本还指望梁楚河能看出点门道,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评价。
他心里最后那点希望的火苗,也“噗”地一下,被浇灭了。
“梁梁爷”他嘴唇哆嗦着,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开个价吧。”梁楚河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别跟我扯什么宋朝元朝的,也别跟我讲你爷爷的故事。我就问你,这堆东西,你想换多少钱活命?”
他的话,直接、粗暴,像一把刀子,扎进了马老三的心里。
马老三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别想蒙混过关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眼毒心也狠,任何花招在他面前都是自取其辱。
他咬了咬牙,伸出了一只手掌。
“五五万?”顾晓晓在一旁嗤笑一声,“你还真敢开口啊?这堆东西白送我都嫌占地方!”
马老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五万!是是五千!梁爷,您给五千就行!只要五千块,我就能去外地躲一阵子了!”
他把价格,从幻想中的天文数字,一下子降到了地板价。
梁楚河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顾倾城。
顾倾城心领神会,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道:“马老板,你这算盘打得可不精啊。这东西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就算买回去,也只是一堆废纸。想要修复它,得请全国最好的老师傅,光是揭裱、清洗、全色,一套流程下来,没个十万八万的,根本下不来台。”
她顿了顿,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马老三的脸上:“而且,修复的风险极高,有八成的可能会彻底毁掉。就算侥幸修好了,万一里面就是一幅不值钱的清代仿品,那我们这十几万就全都打了水漂。我们花五千块钱,买你一个八成会输的赌局,你觉得我们是傻子吗?”
顾倾城的一番话,有理有据,直接把马老三说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没想过修复成本的问题。在他看来,这东西只要是老的,就值钱。
“那那您说,给多少合适?”马老三彻底没了主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顾倾城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千。我们买回去,也就是当个研究资料,看看古代的装裱工艺。成与不成,就当交学费了。”
“两千?!”马老三一下子就叫了起来,“顾小姐,这这也太少了!两千块钱,我连出京的车票钱都不够啊!”
他急得都快哭了。
看着他那副可怜又可恨的样子,梁楚河心里动了一下。
他不是圣人,但也不是刀疤李那种毫无底线的恶人。马老三有错,但罪不至死。如果今天自己把他逼上绝路,他和刀疤李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幅《早春图》摹本,是国之重宝。自己能得到它,也算是承了马家的一份情。
想到这里,梁楚河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着还在哭诉的马老三,摆了摆手。
“行了,别嚎了。”
他直起身子,看着马老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画,我给你三千块。这是它本身的价格。”
马老三愣住了。
梁楚河没有停,继续说道:“另外,我再私人借给你两万七千块。凑个整,三万。这笔钱,算我借你的,不用利息。什么时候你缓过来了,什么时候再还我。”
“但是,”他的话锋猛地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这笔钱,是让你去外地重新开始的,不是让你再去赌再去作的。而且,你得跟我说实话,这幅画的来路,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让我发现,你今天说的有一句假话,或者这背后还有什么圈套,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落在刀疤李手里,惨一百倍。”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阿虎和阿彪,不约而同地往前站了一步。
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整个包间都冷了几分。
马老三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梁楚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以为今天能拿到三五千块钱,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没想到,对方不仅给了画钱,还愿意再借给他一大笔钱,让他跑路!
这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瞬间崩溃。
“噗通”一声,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梁爷!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马老三给您磕头了!”他一边说,一边砰砰地磕起头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行了,起来吧。”梁楚河皱了皱眉。
“我说的都是真的!句句属实!这画真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藏在一个老房子的夹墙里,要不是这次被逼急了,我打死都不会拿出来的!您放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马老三指天发誓。
顾倾城从包里拿出现金,数出三万块,放在桌上。
“钱货两清。拿了钱,就赶紧离开京都,别再回来了。”
马老三看着桌上那厚厚的一沓钱,手抖得像筛糠一样。他爬起来,把钱揣进怀里,又对着梁楚河和顾倾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才千恩万谢地,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包间。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顾晓晓终于忍不住了。
“楚河,你疯啦?三万块!就为了那堆破烂玩意儿?还借钱给他?你是不是钱多烧的?”
隔壁的苗飞飞,也通过耳机听完了全过程。她没有冲进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看到了梁楚河的精明和算计,但更看到了,在那份精明之下,还保留着的一丝,出人意料的善意和底线。
梁楚河没有理会顾晓晓的咋咋呼呼,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破烂的画轴,重新用布包好,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仿佛抱着一个绝世珍宝。
“姐,你也是!你怎么也由着他胡来啊!”顾晓晓见梁楚河不理她,又把矛头转向了顾倾城。
顾倾城只是看着梁楚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什么也没说。她知道,梁楚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