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河在四合院里待了两天。
这两天，他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吃饭睡觉，他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书房里。顾倾城留下的那几本关于瓷器、玉器、字画的入门书籍，被他翻来覆去地啃了好几遍。
他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过。
不懂的字，就翻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康熙字典》。看不明白的术语，就前后联系着猜。
两天下来，他感觉自己脑子里被硬塞进了一大堆东西，虽然还是一团乱麻，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个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了。
他知道了什么是“开片”，什么是“包浆”，知道了“元青花”和“明青花”的区别，也知道了苏东坡不仅会写“大江东去”，他的字画更是价值连城。
古玩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越是了解，他就越是觉得自己渺小。
那点因为即将暴富而产生的飘飘然，彻底沉淀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和探索的渴望。
第三天上午，顾倾城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顾小姐！”梁楚河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激动地站了起来。
“书看得怎么样了？”顾倾城问。
“在看，在看。就是好多看不懂。”梁楚河有点不好意思。
“看不懂就对了。要是两天就看懂了，那这行也就没什么意思了。”顾倾城说，“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过去接你。”
“接我？是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置办一身行头。”
“行头？”梁楚河愣了一下，“我不是刚买了新衣服吗？”
“你管那个叫新衣服？”顾倾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总之，你准备好就行了。晚上有个饭局，你需要穿得体面一点。”
“饭局？什么饭局？”梁楚河心里一紧。
“一个帮你卖邮票的饭局。”顾倾城没有多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多问，照我说的做。”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梁楚河拿着话筒，愣了半天。
卖邮票的饭局？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他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半个小时后，那辆黑色的“大迪”准时停在了胡同口。
梁楚河锁好门，快步走了过去。
一上车，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顾倾城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长发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优雅。
“走吧。”她看了一眼梁楚河，发动了车子。
梁楚河坐在副驾驶，有点不自在。他今天穿的还是那件三十多块钱买的白衬衫和蓝裤子，跟顾倾城坐在一起，感觉自己就像个给她开车的司机。
车子没有开往他熟悉的百货大楼，而是驶向了王府井。
最后，在一家看起来就很高档的涉外商场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门童，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
“下车。”
梁楚河跟着顾倾城走进商场，立刻被里面的奢华惊呆了。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亮得能照出人影。璀璨的水晶吊灯，把整个商场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飘着高级香水的味道，耳边是舒缓的外国音乐。
这里的售货员，一个个都穿着笔挺的套裙，化着精致的妆，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审视。
梁楚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走错了地方的土拨鼠，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揣进兜里，却被顾倾城看了一眼。
“把腰挺直。”她低声说。
梁楚河赶紧挺直了腰杆。
顾倾城目不斜视，直接带着他上到二楼的男装区。
她走进一家挂着外国字母牌子的专卖店。店里的衣服不多，稀稀拉拉地挂着，但每一件看起来都很有质感。
一个女店员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欢迎光临，请问两位想看点什么？”
当她的目光落在梁楚河身上时，那笑容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梁楚河的脸又有点发烫。
“给他挑一身合身的西装，晚上参加正式场合穿的。”顾倾城言简意赅。
“好的，先生这边请。”女店员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顾倾城，态度又热情了起来。她看得出来，这位才是真正买单的主。
“先生您看，我们这里都是意大利进口的最新款，面料和剪裁都是顶级的。”店员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
梁楚河被她拉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土里土气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倾城没理会他的窘迫，她径直走到衣架前，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取下一套深蓝色的西装。
“去试试这套。”她把衣服递给梁楚河。
梁楚河接过衣服，看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
一连串的零，看得他眼晕。
他数了数，一、二、三、四
一万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套衣服，一万二？这比他以前在厂里干十年挣得都多！
这哪是衣服，这是披着一层金子在身上啊！
“顾顾小姐，这个太贵了，我们我们去别家看看吧？”他小声地对顾倾城说。
“贵？”顾倾城挑了下眉，“晚上要见的人，一顿饭就能吃掉你这身衣服的价钱。你穿得太寒酸，丢的是我的脸，也是你自己的脸。别废话，快去试。”
她的语气不容反驳。
梁楚河没办法，只能拿着那套“天价”西装，走进了试衣间。
当他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店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女店员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顾倾城的眼神，也闪过一丝赞许。
梁楚河自己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本来就身材高瘦，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只是以前被那些不合身的旧衣服给埋没了。
现在换上这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整个人瞬间就不一样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衬衫的领口衬得他脖颈修长，深蓝色的西装把他原本有些蜡黄的肤色也提亮了不少。
虽然脸上还是带着一股怯生生的局促，但那股落魄潦倒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诚不欺我。”顾倾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先生，您穿这套真是太帅了！简直就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一样！”女店员的嘴跟抹了蜜一样。
梁楚河被夸得脸红，他扯了扯衣角，还是觉得不自在。
“衬衫，领带，皮鞋，都配齐。”顾倾城对店员说。
“好的，您稍等！”
很快，店员又拿来了配套的白衬衫、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和一双黑色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梁楚河全部换上。
当他再次站在镜子前时，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刚才只是看着像个文化人，那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个出身不凡的贵公子。
“就这套了。”顾倾城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在那个大部分人还在用现金的年代，能刷卡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
女店员看到那张卡，眼睛都直了，态度愈发恭敬。
“总共一万八千六百块，给您打个九五折，收您一万七千六百七十。”
梁楚河听着这个数字，心都在滴血。
一万七千多块，就这么没了。
这钱，都够在他老家盖一栋小楼了。
“走吧。”顾倾城刷完卡，把换下来的旧衣服让店员打包。
梁楚河晕晕乎乎地跟着她走出了专卖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是在飘。脚上那双几千块的皮鞋，踩在地上软绵绵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现在去弄一下头发。”顾倾城看了看表，“时间还早。”
她又带着他来到商场顶楼的一家高级理发店。
里面的理发师，一个个都打扮得跟明星似的。
梁楚河被按在椅子上，一个叫“托尼”的香港理发师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你的发质太硬了啦”“你的头型需要修饰一下啦”。
一通剪、吹、烫、抹发胶下来，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当梁楚河再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他已经彻底认不出来了。
那个一头乱草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发型利落，眉眼清爽的都市精英。
顾倾城付了钱，又是好几百块。
梁楚河已经麻木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木偶，被顾倾城提着线，任由她摆布。
从理发店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走吧，去吃饭。”顾倾城说。
“去去哪儿吃？”梁楚河紧张地问。
“一个能让你那身衣服物有所值的地方。”顾倾城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最后停在了一家私人会所的门口。
这里比他住的那个四合院还要气派，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梁楚河深吸了一口气，跟在顾倾城身后，走进了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知道，今晚的饭局，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