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转,就在方岩于地脉深坑中继续研究之时——
远在百十里外的,汉城南苑一处更为隐蔽、规模更大的云隐众地下据点内,岸信博士的本体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是一间充满冰冷科技感与古老邪术仪式诡异结合的研究室。墙壁上挂着复杂的能量监测符文板,闪烁着各色光芒;实验台上摆放着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器官标本与扭曲的骸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则用暗红色的某种矿物粉末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召唤法阵,法阵核心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黑色晶体。
岸信博士的本体,比那些被焚毁或远程操控的“化身”看起来更加非人。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游走着暗紫色的血管脉络。他的眼睛比化身更加细长,瞳孔是诡异的竖瞳,泛着暗金色的光芒。他穿着精致的黑色和服式研究袍,上面绣着云隐众特有的、扭曲如蛇的云雾纹章。
此刻,他正背对着研究室入口,双手撑在实验台上,死死盯着面前一面由黑水晶打磨而成的通讯镜。镜中浮现的并非影像,而是一团不断蠕动、仿佛由无数细小触须和眼球构成的混沌黑影,散发出的精神威压让整个研究室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织命’大人”岸信博士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刻意的磁性,而是带着一种发自本能的敬畏与不易察觉的惶恐,“关于‘南波号’的追索行动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数。”
镜中的混沌黑影一阵剧烈蠕动,传递出的并非语言,而是一股直接灌入脑海的、冰冷而充满不耐的意念波动:“变数?岸信,我给予你权限,调动资源,不是想听‘变数’这种无能的借口。‘双月同天’之期迫在眉睫,‘百鬼夜行’大阵的调试已进入最后阶段。必须齐备,缺一不可。‘南波号’的失联,已经让东线的能量共鸣出现裂痕。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弥补?”
那意念中的冰冷和质问,让岸信博士灰白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太清楚这位“织命大人”在云隐众中的地位和手段了——那是真正触及了“神代”奥秘,能够与“黄泉”深处伟大存在直接沟通的少数几人之一。任务失败的下场,绝不仅仅是失去信任那么简单。
“大人息怒!”岸信博士连忙躬身,语速加快,“我已加派所有能动用的追踪力量,扩大搜索范围,尤其加强对白头山方向的监控。金达莱、朴烈火那两个余孽,必然会将‘南波号’带回他们的老巢。只要他们一露面,我们就能重新锁定”
“够了!”混沌黑影的意念粗暴地打断了他,“被动等待不是云隐众的风格,更不是‘织命’一脉的行事准则。岸信,我记得你提交过一份关于‘次级高能纯净个体捕获可行性’的补充报告?”
岸信博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双诡异的竖瞳猛地亮起,但紧接着又掠过一丝犹豫:“大人是指三个月前,汉城‘大葬坑’能量爆发事件中,检测到的那个异常个体?”
“没错。”混沌黑影的意念变得幽深起来,“根据后续的能量残留分析和现场‘记忆回溯’的碎片显示,那并非本土觉醒者,其力量性质极其特殊。纯净、强大,带着一种近乎‘规则’层面的秩序感,却又与我们已知的任何传承体系不符。更关键的是,她最后与‘葬坑’深处那个因意外而提前苏醒的‘次级古秽’同归于尽时,爆发出的能量峰值甚至短暂干扰了‘百鬼夜行’大阵在汉城区域的基底符文稳定性。
岸信博士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当然记得那份报告,甚至亲自远程“观摩”过那场战斗的能量记录。那道驾驭淡蓝色雷霆的少女身影,那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力量,以及最后那惊天动地的湮灭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就提出,若能捕获此类个体,以其为“核心”或“引子”,或许能在特定条件下,部分替代“黄泉器”的功能,或者至少作为强大的备用能量源和祭品。
只是当时“南波号”尚在掌控,主祭坛方面更倾向于按原计划推进,这份报告便被暂时搁置了。
“你的报告,我重新审阅了。”“织命”大人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南波号’失踪,是我们计划中的重大纰漏。但‘黄泉’的呼唤不可延误,伟大存在的意志必须得到贯彻。既然常规追索存在风险和时间不确定性,那么启动你的‘备选方案’。”
岸信博士的心脏猛地一跳:“大人的意思是”
“捕捉那个‘纯净个体’的残骸,或者如果她还以某种形式‘存在’的话。”混沌黑影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残忍的期待,“她的力量本质特殊,或许能承受更高强度的‘污染’和‘转化’。用她作为临时的‘枢纽’或‘承天之柱’,在‘双月同天’之夜,强行接引‘黄泉’之力,虽然效果可能不及完整的‘百鬼夜行’大阵,但足以确保献祭仪式的核心部分得以启动,为新罗这片土地打上更深的‘印记’。”
“而且”意念顿了顿,带上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赏”的意味,“如此纯净而强大的个体,在被彻底污染、扭曲,成为献给伟大存在的祭品时,那种堕落与亵渎的过程本身想必会是一场极其精彩的‘演出’,能够取悦吾主。岸信,你在‘情绪萃取’和‘灵魂重塑’方面的‘艺术造诣’,我一直颇为欣赏。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岸信博士的眼中,那丝犹豫彻底被狂热的、混合着科研兴奋与变态欲望的光芒所取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即将诞生的场景——将那圣洁纯净的雷霆少女捕获,用尽手段剥离她的力量,污染她的本质,将她从内到外改造成一件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活体祭品”,在最重要的仪式上,亲手献祭给黄泉深处的伟大存在!
这不仅能弥补“南波号”丢失的过错,更是一项前所未有的、“艺术”层面的成就!一想到能将那样美丽、强大的存在拖入最污秽的深渊,听着她可能发出的、从抗拒到绝望再到彻底沉沦的哀鸣,岸信博士就感到一阵近乎战栗的快感。
“哈依!属下明白!”岸信博士深深鞠躬,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属下立刻着手准备!汉城‘大葬坑’区域的能量污染极其严重,且残留着那个‘次级古秽’的混乱力场,常规手段难以深入探查和捕捉。属下需要调动‘污秽共鸣阵列’和至少三组‘清道夫’小队,并申请使用‘封灵玉棺’以及‘心蚀之种’。”
“准。”所谓织命的意念很干脆,“所需资源,我会协调。但时间有限,你只有十天。十天内,要么找回‘南波号’,要么带回那个‘备选祭品’。否则,‘黄泉’的怒火,需要有人承担。”
通讯镜中的混沌黑影缓缓消散,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也随之退去。
岸信博士直起身,灰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他快步走到研究室一侧的控制台前,开始快速下达指令。
“调取汉城‘大葬坑’事件全部能量记录与现场残留分析报告!”
“启动‘污秽共鸣阵列’的前期充能,目标锁定汉城区域,频率调整为与‘次级古秽’残留波动逆向同步,尝试在污染区开辟临时通道!”
“命令‘清道夫’第一、第三、第五小队即刻集结,配发最高等级抗污染护符与禁锢法器,等待进一步指令!”
“申请开启‘甲字七号’秘库,提取‘封灵玉棺’及附属符链!申请领取‘心蚀之种’培育体——要活性最高的那一批!”
一条条命令迅速发出,整个据点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岸信博士则回到实验台前,调出了关于汉城神秘少女的全部数据,那双暗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疯狂计算与淫邪臆想的光芒。
“纯净的雷霆秩序的化身多么耀眼,多么令人着迷”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仿佛在想象着剥离那力量、玷污那圣洁的过程,“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不,是献给吾主最珍贵的礼物。在你的哀嚎与堕落中,我将见证真正的‘美’的诞生。”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备选祭品”、志在必得的“纯净个体”,与那个让他“南波号”丢失、焦头烂额的方岩,早已在冥冥中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联系。更不知道,方岩怀中的黄铜月牙,以及那场发生在汉城的惊天战斗背后,隐藏着更深、更古老的秘密。
他的计划,与其说是在弥补漏洞,不如说是在无知中,向着一个可能引爆更大灾难的漩涡,又迈进了疯狂的一步。
而在遥远的白头山方向,地脉深坑之中,准备开始手术的方岩,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黄铜月牙,又莫名的想起汉城废墟中惊鸿一瞥的那道淡蓝色身影。”
鹿宝宝老路同时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用意念嘀咕:“谁呀?隔着千山万水的惦记你老子这劲儿呀都透着邪乎。咦!兄弟你想什么呢?”
方岩沉默,望向深坑上方那狭小天空之外的、阴云密布的世界。
风暴,似乎正在从更多方向,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