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方岩迅速检查船只,果然发现了一些罐头、药品、子弹,甚至还有一小桶干净的淡水。
“快,把有用的东西都搬走!”方岩下令,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其他几条闻声正在靠拢的鬼子船。
韩正希看着满船的鬼子尸体和缴获的物资,胸脯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微微起伏。她亲手击伤了敌人,配合东家拿下了一条船!这种实战带来的成长和成就感,是任何训练都无法比拟的。她体内的亮红色气旋,似乎又凝实、壮大了一分。
两人迅速将最重要的物资打包,方岩甚至没忘记将那挺歪把子轻机枪和几个弹匣拆下带走。
“撤!”
方岩和韩正希如同两只敏捷的水獭,携带着缴获的物资,迅速从失去动力的鬼子船上滑入浑浊的洪水中,借助漂浮的门板和一截断椽作为临时浮具,向着藏身的土坡泅渡。
远处的鬼子船只似乎被这边精准而致命的狙击吓住了,一时间竟不敢过分靠近,只是远远地用步枪进行着漫无目的的射射击,子弹噗噗地打入水中,激起浑浊的水花。
就在他们即将靠岸,金胖子听到枪声已经偷偷摸过来,准备接应方岩。
方岩没有怪他擅离职守,反而觉得这家伙还算讲些义气。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平底船另一侧被缆绳半挂住的一个漂浮的破旧木柜,而且柜里似乎还有微弱的动静。
“你先躲进树林!注意隐蔽”方岩低喝一声,示意韩正希警戒,自己则是顶着小心翼翼地将浮板划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木柜里,竟然蜷缩着三个人!
两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紧紧抱在一起,如同受惊的鹌鹑,看向方岩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微弱的祈求。她们脸上、手臂上都有淤青和擦伤,显然在洪水中吃了不少苦头。
而在她们身后,则靠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声深蓝色的、料子看似普通却意外挺括的工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和疲惫。但方岩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这男人的头发虽然凌乱,却并不像长时间泡水后那般湿漉漉地紧贴头皮,只是表层有些湿润。他的衣服也是如此,只有下摆和袖口部分浸透了江水,胸腹和后背大部分区域只是潮润,甚至能看出原本的褶皱!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这男人的面容轮廓,以及那种即便在落魄中也难以完全掩饰的体态气质,隐隐带着一种方岩在码头、在战场上见过的日本人的特征?!
几乎是本能,方岩悄然运转了“观气”之能。
目光落在那两个女孩身上,她们的气息微弱、混乱,充满了恐惧和冰冷的寒意,代表着生命力的光晕黯淡摇曳,与寻常落水受冻的难民无异。
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那个中年男人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这男人体内的“气”,并非难民那般虚弱混乱,而是凝实、平稳,甚至带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内敛力量!气血充盈,五脏六腑的功能运转强健有力,远超常人!这绝不是一个在洪水中挣扎、饥寒交迫的落难者该有的状态!他健康得简直像是刚刚进行过一场适度的锻炼!
方岩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但他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他扫了一眼那男人脚边,发现了一根原本可能是船桨一部分的、断裂的尖锐木棍,被看似随意地放在手边。
“还能动吗?”方岩用朝鲜语沉声问道,目光主要落在两个女孩身后的那人。
那两个女孩怯生生地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中年男人也立刻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语法古怪的朝鲜语回答道:“多多谢义士搭救!我们我们是被鬼子抓上船的,好不容易才躲到这里”他说话间,还刻意咳嗽了两声,显得十分虚弱。
方岩心中冷笑,演技还算不错,但这身体的“气”却骗不了人。
“跟上,这里不安全。”方岩没有多言,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的浮板。他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位置,恰好挡在了男人和韩正希以及上岸方向之间。
一行人艰难地回到了土坡后。金胖子和韩正希看到又救回三个人,先是惊讶,随即连忙帮忙将两个几乎虚脱的女孩拉上岸,用破布给她们擦拭,并分了一点宝贵的淡水。
方岩则最后一个上岸,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中年男人。幻想姬 罪薪璋踕更欣哙上岸后,他看似不经意地对韩正希吩咐道:“正希,带这两个姑娘去那边避风处,给她们找点干爽的衣物换上(从缴获的物资里),再分点吃的。”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却极其锐利地瞥了韩正希一眼,微微偏头示意她带着女孩们远离这个男人所在的区域。
韩正希与他早已有了默契,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立刻领会了方岩的意图。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上前温和但不容拒绝地扶起两个女孩:“跟我来,这边安全些。” 她体内的红蓝气旋微微波动,警惕性已然提起,带着女孩们向土坡另一侧走去。
!现场,只剩下方岩、金胖子,以及那个中年男人。
男人看着韩正希带走女孩,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感激和疲惫的神色,对着方岩躬身:“多谢义士救命之恩!不知义士高姓大名?日后定当厚报!”
方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上下打量着男人,目光最终定格在对方那双虽然刻意掩饰,却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上。
“日本人?”方岩直接用日语,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般刺入男人的耳膜。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疲惫和感激瞬间凝固,如同面具般出现了裂痕。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似乎完全没料到在这个地方,会被一个看似普通的朝鲜青年一口道破身份,而且是用如此纯熟、带着某种独特韵味的日语!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狡辩,但迎上方岩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眸,他知道,所有的伪装在眼前这个人面前都是徒劳。
沉默了几秒钟,男人脸上那种伪装的卑微和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和诡异的释然。他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虽然衣衫依旧狼狈,但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一变,散发出一种长期居于上位、掌控局面的沉稳与压迫感。
“真是令人惊叹的观察力。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有很深的城府!”男人也用回了流利的日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刚才那口蹩脚的朝鲜语判若两人,“我的伪装得还算不错才对,甚至故意弄湿了头发和衣服呵呵,看来,还是小看了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仔细扫过方岩年轻却坚毅的面庞,以及他那双与年龄不符的、饱经沧桑却又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你不是普通的难民。”男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的眼神,你的身手,还有你刚才狙击时的冷静和精准你杀过很多人,而且,还很擅长杀人。这个年纪”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那边的人吧!还是‘组织’内的人吧!”
方岩心中微动,什么?组织?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是谁,不重要。”方岩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伪装成难民?”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照顾女孩的韩正希,又看了看警惕地盯着他的金胖子,最后目光回到方岩身上,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赞赏,有遗憾,也有一丝狂热?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男人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绝世珍宝蒙尘,“以你的资质和心性,若是生在帝国,接受正规的培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何必在这片绝望的废墟里,与污泥和蛆虫为伍?”
方岩眼神一厉,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却并不畏惧,反而继续说道:“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巨大的变革旧的秩序正在崩塌,新的力量正在崛起。帝国也不过是这场变革的先行者之一罢了。真正的洪流,还在后面”
他的话语如同谜语,带着一种不祥的预言感。
“你,很不错。”男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方岩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物品般的专注,“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潜力’。虽然还很微弱,但成长空间极高或许,我们未来还会再见。”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男人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他猛地抬手,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匕首直接刺向自己的天灵盖!
方岩反应极快,在他抬手的同时就欲阻止,但男人的动作决绝无比,而且似乎运用了某种特殊法门,掌心隐含着一股阴柔却霸道的劲力!
“噗!”
一声闷响,除了头骨碎裂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东西在颅内爆开。男人的身体剧烈一震,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下去,但嘴角却残留着那抹诡异的笑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盯着方岩,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声音轻微却清晰无比:
“会记得你的小男孩!你很不错!”
话音落下,他已然气绝身亡。七窍之中,缓缓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金胖子和朴氏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方岩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看着地上这个自杀的男人,心中波澜起伏。这个男人是谁?他口中的“帝国”、“组织”、“变革”、“洪流”指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能看出自己的“潜力”?最后那句“我会记得你的”又是什么意思?是某种精神标记?还是单纯的临终狠话?
这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浓重的迷雾之中。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遭遇战和物资搜刮,却意外地牵扯出了更深层次的谜团。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男人的尸体,除了那身不合时宜的工装和自杀的伤势,再没有找到任何能表明其身份的物品。
“东家这这是怎么回事?”金胖子战战兢兢地问道,看着那具尸体,满脸后怕。
方岩站起身,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收拾一下,把他埋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准对外提起。”
他看了一眼被韩正希带到远处、尚且不知情的两个女孩,又看了看北方隐约可见的北汉山轮廓。
洪水未退,鬼子环伺,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神秘莫测、见面就自杀的日本男人留下的谜团。前方的路,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了。
“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方岩沉声下令,“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北汉山区域。”
方岩现在不想多想,家人们需要找一个足够安全、足够隐蔽的地方,好好恢复,以及他还需要好好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插曲”,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男人临死前的话,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让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要被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漩涡之中了。